镜花水月
“啪”的一声,她折断了身边拇指粗的一根树枝,回过身来,带着一身晨光,向他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他无言地起身,她体贴地扶住他,撑着他受伤的左足,向山头的峨嵋大殿而去。
秦倦忆起了当年她扶着他在林子里躲避敬王爷的追兵,一样的沉默而体贴人微,只是今日的她更见了经历风霜的神姿。
令人怜惜的女子啊!
多少年没经眼的书,如今突然淡淡地涌上心头,似乎有那样的一阙词
爱是不能代替所有发生过的一切的,人,无论渴求得多么热切,却不能忽略了旁人所曾经为之付出的代价。
一夜就在平淡无声之中过去,原本计划的彻夜长谈,抵不住险死还生的疲惫,他和她都睡了。
也许,在梦中,依然可以灵犀相通,可以继续梦中之梦,影中之影。
懊醒的终是要醒的,等秦倦睁开眼睛,便看见晨光。
那晨光原本很美。
“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然。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纷飞后,泪痕和酒,湿了双罗袖。”
不曾体会那样的缠绵,便只以为那是词中人的痴绝,如今又到哪里去埋怨自己的缘起缘灭?
他不曾回头,所以不知道,也没有看见,刚才秦筝所坐的那片地前,几句用手指所划,几不可辨的字迹。
山为证,水为媒,秦筝嫁予秦倦,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淡淡的阳光自疏疏的流叶之间淡淡地倾泻,如发光的流水,又如透明的水晶,但看在秦倦眼中却着实不怎么令人欢欣。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秦筝背对着他,正自扫去身上已干的泥土,轻轻地低唱。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从来善于言谈、舌辩千军,但此时此刻,他又能说什么?
说昨日过得很美好,还是说他永远不会忘记她?说他永远记得她的情?
心中千头万绪,张开嘴,说的却是:“我们该回去了。”他听见自己说得很平静,仿佛心绪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