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闻言,赵铎身子明显一震,脚步不稳地移至长沙发前,无限疲惫地坐下。“云起他好吗?”心虚与无力感同时涌来,他的嗓音抖得厉害。天!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个失败的父亲?半年来,他没去探望过被他以“远离悲痛”为由送出国的独子,更甚者,他几乎忘了儿子的存在!
瞥了眼赵铎的表情,江之中扬了扬唇角。“也不知道是像谁?那小子显然比你这个老子坚强多了!我风尘仆仆地去看他,他竟赶着我回台湾‘救你’!哼赵铎,你真的愈活愈回去了,竟让十几岁的孩子这么为你担心!”语气略微转差,他揉揉鼻梁骨,缓缓闭上眼。他非常不欣赏一受打击挫折,就消沉丧志的人,他以为赵铎不该是这类的人!半年时间应该够沉淀悲痛、走出心伤的,没想到今日一见,赵铎真如干儿子所言的;“要死不活”、“没个人样”实在是不长进透了!
“云起他为我担心”莫名的激动让赵铎窒了气,想说的话无法表达。他是个脆弱又不称职的父亲,真的对不起年幼的儿子!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铎不给自己片刻时间喘息,在黑暗中穿上大衣,背起莱卡相机,往门口移动。
啪啪!两声微弱的杂音。办公室的灯火倏地明亮,一名梳着刺猬头的高大男人打着呵欠,满脸困倦地躺在赵铎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他一手正贴着墙上的电灯开关。
“大老板,你可真难等咧!”男人搔搔头,自沙发上起身,踢开脚边的行李,走到赵铎身前,拍拍他的肩。
赵铎闭了闭眼,阻挡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阿中?厂适应后,他张眸看清身旁的男子,讶异地低呼。“唔!原来你还认得出入!我以为你的神智只对工作有反应呢!呵!”讽刺一笑,他绕过赵铎,大摇大摆地坐入办公桌后舒适的皮椅。
这位叫“阿中”的率性男子,全名为江之中,是位顶尖的摄影师,也是赵铎的至交好友。
三年后
宽敞舒适、明净素雅的会议室里,所有人莫不屏气凝神,竖耳聆听男人沉郁如蓝调的嗓音。
男人是个好看的高个儿,身材不输给走伸展台的国际名模,黑发浓密微卷、瞳眸深邃如海,他有张涵含成熟魅力的俊颜,但绝望与忧伤的气息却满布他周身,使他整个人显得缥缈又严肃、忧郁又神秘。
男人名叫赵铎,三十二岁的报业巨子,结过婚,半年前妻女俱亡,成为年轻的鳏夫,勉强算得上是黄金单身汉,不过,是“二手”的,而且他还有一名刚满十一岁的儿子。
赵铎原本是个风趣幽默、善解人意的主管,然而,自从妻女车祸身亡后,他变得沉了些、闷了点,总是惜字如金、不爱说话,成天工作,几乎痴狂。他透过工作来麻痹自己心里的伤痛,日子过得消沉无意义,但却苦了他的员工部属,让他们得天天加班、超时工作,就像此刻一样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皱紧眉头,赵铎困惑地问。他与江之中上一次见面,是在妻女的告别式,那时,江之中对他表示过,未来五年内会随南极探险队,由南美雨林带沿阿根廷海岸下行至极地,为地理杂志做报导。至今,时间不过半年多,江之中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我怎么出现在这儿?这个呀”顿住语气笑了笑,江之中抬起满是尘土的高统靴放在洁亮的桌面上,神情变得无奈。“我干儿子每天发信给我,要我救救他那丧失心智的‘工作狂’老爸,我能不来吗?”视线移至赵铎身侧的相机,他十分清楚好友每日都在做些在么。这家伙白天通常是坐在办公桌前埋首批公文;到了晚间,则带着“莱卡”上街猎奇寻找独家,非把自己累得像条狗,才不会有闲暇去思念妻女,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度过半年,弄得自己失魂落魄的,连十一岁
的儿子都为他担心!
眸光一闪,赵铎愣了下,低哑喃言:“你云起他你去看过他?”
“哼!是呀!”冷嗤了声,江之中微眯双眸盯着赵铎那僵直、不自然抖动的宽背。“那小子扰得我不得安宁,无法好好工作,我当然得先去‘教训’他一番,谁教他父亲一蹶不振、沉湎悲苦,无法教子,我这干爹只好代劳了!”
面无表情的赵铎,像个机器人般在台前交代着公事,即使气氛沉闷、时间冗长,但他的部属们仍恭敬倾听、专注如一,没人因为不耐烦而玩笔,也没人面露倦容打瞌睡;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敢,因为没人想冒险试探老板的情绪底限,他们宁可战战兢兢、强撑精神、彻夜开会,也不为一时的不满而刺激、惹火老板,导致丢饭碗的憾事发生。
“以上事项就这么决定,各位有问题吗?”止住低沉的嗓音,赵铎眸光淡漠地扫过会议桌两侧的部属。
他们没意见,只是静静地目视着赵铎,,
赵铎微微颔首,淡漠地宣布。“散会吧!各位辛苦了。”公式化的慰劳后,他走进会议室前方的偏门。
呼!老板消失后,所有人均吁了口气,瘫趴在长桌上,心里共同的想法是: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