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的,就是这么恐怖又简单!
很快的,他抓住了如何在刀起刀落时心神空白,如何在刀刃上舔到敌人的血味时面不改色,进攻和防卫的技巧亦迅速精进那就像头野兽般地不停磨练着自己,也没错,只有最厉害的野兽,才有办法在战场上存活下来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得到这一点。
她安静地等他说下去。
“我是个孤儿,从来都不晓得自己父母是谁。”他的声音极淡,好似是在诉说他人之事。“我拿得动刀枪时,便主动脱离庙口乞儿的行列,加入军队里当伙房的跑腿,然后就此一步步学着怎么当个兵、学刀剑、练戢斧甚至还粗疏地识了些字然后我和阿淦认识了,正值烽火平息,天下暂平的光景,所以我们两人都不想再待在军队里,便离开了。”
水儿还是那么安静地听着,不管他想说多少,一副全都乐于接受的模样,反而更刺激他说得更多。
至于小安儿?他不懂爹爹发出的那些低沉声音是在说些什么,只是伴着那低沉,迳自合眼睡去。
水儿没有逼他讲,真的没有,只是那般安静地、温柔地,了解地看着他,他似乎就什么都愿滔滔不绝说出来了。
“嗯哼!我说繁皇子,此时夜都这么深了,再两三个时辰天便要亮了,你好不好等天亮了再来什么商议正事哇?”才舍不得现在就放开抱起来好软好舒服的老婆,阿淦悻悻然回了繁皇子这么一句。
“你可以不来呀!我和姜大哥商议正事便可以了。”繁皇子才懒得理阿淦,迳自对阿骏发话。“对吧!姜大哥?”
什么对不对?即便对方是尊贵的皇子,阿骏照样不给面子“我累了,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也还不迟吧?相信繁皇子并非昏庸无理之人吧?”
“姜大哥”繁皇子气呼呼地,只得咬牙把头一点,不甘不愿让步。“好,今夜就请好好休息吧!”
ΩΩΩΩΩ
但是,他真的能说吗?即便水儿是他一生亲密的枕边人了,他还是无法对她形容战场那一幕幕活地狱的炼景啊!
在伙房里待到长大高壮后,他便直接给年长的士兵拉上战场,置在最前线说得好听些是给机会立大功,出人头地,但其实便是拉去当人肉盾牌呀!
当被他捅伤的敌人的第一道血柱洒得他满头满脸时,他真的呆了只一眨眼,然后游魂地,不似自己地,开始重复一记又一记的刺、砍、捅、杀的动作,双眼随着那一遍遍反射性的动作开始变得赤红,耳边轰隆轰隆如雷响的,却都是人类凄嚎惨叫与兵器相交的铮然铿锵!然而,最后的最后,一切都还是要静止的,静止的刹那他正将手中的矛穿透地上人体的胸口,望着自己已被鲜血染得艳红的双手,他呆住了!
他,姜骏,在初回战场上存活了下来,也等于是“死”去了一回
战场是人性最残绝的地方,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又能有多少的选择机会?既然自己不想死,那敌人便不能活,二者选一,恐怖又简单。
说要休息,其实有哪个人真正睡得着?有哪双眼睛真正合得上?
舒服柔软的大床,两大一小在上头摊张手脚趴睡都绰绰有余,足以各霸一方为王,但在小屋的窄床上挤得惯了,夫妻俩照样将小安儿置在两人之间,同蜷在一个角落里。
强壮的爹亲和温柔的娘亲,不约而同以相等的慈祥,护顾着这条一日日萌芽的小生命。
小安儿好动,在白日里睡饱了而此刻清醒,眼儿黑白分明碌碌圆睁,嗯~~这边是硬硬的爹爹、那边是软软的娘娘,小安儿咯咯笑着并无师自通,仰躺着伸展小手小脚,这样就可以同时摸到硬硬和软软,爹爹和娘娘啦!多好。
“多好。”他满怀感激复感慨,突然开口,换来水儿不解的目光。“我是说,能够这样拥着你和安儿那是以前的我从来没想过的事。至少应该是说,连作梦也不敢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