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门没有上锁。
但前门向来是锁着的。他下午散步一回来就会亲手锁上它。在替他工作的这三年里,她想不起来他曾经忘了锁门。
他仅仅这次没有锁门就给凶手乘机进来的机率有多大?微乎其微。他在收到死亡恐吓后就很注重安全,窃案后更加注重。
所以他不是忘了锁门,而是打开门锁让人进入?
他怎么会让陌生人进入?答案很简单他不会。
她可以去买睡衣。这里离溪林、高峰和拱廊三大购物中心都不远。但外面还在下雨,她觉得疲倦和头昏眼花;老实说,她根本不在乎睡觉时有没有睡衣可穿。
她发现气象频道是下午三点半时段最有趣的节目。她关掉电视和床头灯,拉高被子。但一闭上眼睛,她就看到法官歪着头坐在躺椅里,鼻腔就闻到那股气味。她急忙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她在想什么?怎么会忘了刚刚烧了一壶咖啡?当然不会发生什么灾难,除了咖啡变得焦苦和不新鲜。她和法官都受不了不新鲜的咖啡
他总是大清早就晃进厨房,不等她把咖啡端给他。他们会站在厨房里聊天,悠闲地啜饮咖啡,一起享受那件他们都认为是人生中最幸福的小事。
他们再也无法共享每天清晨那第一杯幸福的咖啡了。
没有打斗或强行侵入的迹象,至少寇子没有向她或家属提到过。如果有,他一定会告诉他们。
她感到一颗心直往下沉。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法官开门让他认识的人进入。他们走进书房谈话吗?他坐在他最喜欢的真皮大躺椅里;他感到轻松自在,脚垫是升起的。这个相识之人拔出枪,对准他的头部扣下扳机。
这就是寇子知道而没有告诉他们的事。不管凶手是谁,法官都不觉得受威胁。他不仅认识凶手,而且在面对他时感到轻松自在。
她差点呕吐,因为那表示她很可能也认识那个凶手。
就像一部循环放映的电影,她再一次看到他:满头白发的脑袋歪向一侧,一条深色细纹沿着他的脖子往下流。他的头发有点乱,但那是最初在昏暗的光线中,她察觉到的唯一异状。他的双手放松地搁在躺椅的扶手上,脚垫是升起的,好像他刚刚打起盹儿来。
他的双手是放松的,脚垫是升起的。
莎兰视而不见地瞪着对面的墙壁,脑海里全是昨夜的骇人景象。她觉得脚下的地板好像在倾斜,好像她一脚踏进了流沙里。
脚垫是升起的。
他坐在躺椅里,确确实实地斜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