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儿
我的骄傲会慢慢褪去。然后我就成熟了。在街上,见到他,我会很平淡说:“你好,你们都好吗?”
当然他不会好,我知道他不会好,他的得意不过是这几个星期、几个月的事情。
靖与秀琼也不见得会怎么样好。毫无疑问,他们会白头偕老,一大队孩子跟在身后,靖在考第二个博士,一大堆博士跟在他的名字后面。但是奇怪,我有种不应该有的想法,白头偕老有什么希奇呢?那头发总归是要白的,人也总要老的,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天份,白头偕老是人人可以做到的事,每一双夫妻都可以。
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当我看到靖好看的脸,我总想到米雪儿,当我想到米雪儿,我想到我自己。
靖说:“这几乎跟一篇小说一样。”
我说:“比小说更像笑说,我喜欢这样的故事。”
我往日总以为这种故事只发生在我身上,原来也发生在别的女孩子身上。
法籍、德籍、中国人,有什么分别?都一样,有感情的女孩子,都一样不可自拔的愚蠢。所不同的是她读尚保罗沙特,我读曹霑。没有分别。
爱到处都一样,我口袋里的钱总是不一样,一忽儿是¥,一忽儿美元,一忽儿英镑,或许将来还得用法郎,但是太阳是一样的,爱也是一样的。
我与米雪儿。
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原来到处都是,也不见得有什么稀罕那。
你可听过蝴蝶的故事?米雪儿?柏比翁,米雪儿,你是法国人,你应该知道。
我会记得他,正如米雪儿记得靖,所有的缺点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还是会记得他。
靖问:“你不会将这个故事写成小说吧!”
这个故事写小说,太好了。写小说的故事通常是一个病得要死的老人,把遗嘱给了女护士的喜剧。这样暂短而美丽的故事,怎么可以写成小说呢?
这样的故事,只可以叙述一下,叹息几声,就这样而已。
不过有时候我奇怪米雪儿会寄卡片到几时为止。至于我。我想我快要成熟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会忙得发昏,上学放学,煮罐头,洗牛仔裤,写稿做功课,我会累死。但是夜间,夜里是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