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然,病房始终如会客室,人来人往,个个都情绪高涨,抱了看热闹的心情,带着趁高兴的语调,前来慰问我这个落难人。
我开始由敏感而惆怅,而无可奈何。
身畔又响起了一个小小声音,喊我:“妈妈!”
我睁开眼睛看,是丁盎山,我惟一的儿子。
我知道是仇佩芬她们来了。
一大段的时间都在重复又重复那一番痛骂丁松年、指责邱梦还的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在病房内闹哄哄地开起研讨会来。
“要真是拿条命出来拚了,都还没有结果的话,那丁松年就是过份得离了谱了。”
“你别太乐观,男人变了心,就算你千死万死,都不能把他挽回,何况不是真死了?”
“如果真的弄成意外,只有教人心里不好过。”丁松年又这么说。
言下之意,是看穿了我并非真正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只是以自杀去威胁丈夫回头是岸,痛改前非。
显然地,他不会。因为基本上,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
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为了爱情,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在次要位置之上,何况是别人的生命,更何况是别人伪装要牺牲的一条生命!
“真死也不管用呢,极其量歉疚那一年半载,便又是没事的自由人一个,依然轻轻松松,为所欲为。时间可以治疗创伤、可以磨灭诺言、可以洗刷疚累。”
“真死假死,都是进退两难,有比这更叫人难为的没有了?”
一大堆女朋友,轮流来病房亮相。
都不约而同地努力发表她们对我婚变的意见。那种义不容辞的热闹气氛,太令我觉得不胜败荷。
我或许是气馁了,气馁得只望能独个儿静下来,思考一些问题。
我什么也没说,只重新闭上眼睛,愧对故人。
“曼,你好好的休息,我会再来看你。”
丁松年说完了这两句话,究竟是几时走的,我并不知道。
我一直闭着眼睛,由得泪水不住的自眼角渗流。
直至有一阵尖锐的、吱吱喳喳的女声,在我的床旁响了起来,使我极度难过的情绪受到了騒扰而不能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