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很奇怪,不知从哪时开始,杜晚晴从那金光灿烂的浴白站起来之后,她总是垂下了眼皮,快快地把自己那美丽得难以形容的肉体包裹起来,才抬眼往跟前的一大片镜子望去。
醉涛小筑的装修,是荣浚杰专用的一个法籍室内设计师路易尚保罗为她效劳的。
当时,荣浚杰曾问杜晚晴:“路易跟你在一些应酬场合见过面,谈过几次话,他完全能捕捉你的形态,甚至个性,去设计出一间配合你整个人气氛的房子来。但,仍然要求跟你详谈一次,把他的计划与概念相告,诚恐你有异议。”
“不用了,”杜晚晴非常认真的说“对于专业人士,应予信任。他的表现关联他的声誉,一定比我还更紧张。而且用人莫疑,疑人莫用,我不打算班门弄斧。只一句话,他赚我的钱,就得交出我意料之外的满意货色,责无旁贷。”
“杜小姐是价高者得的可人儿吧?今晚老荣出多少跟你合演双仙拜月亭,我加一倍,不用你侍候至天明达旦,只坐下来扮虞姬,听我唱完这一曲霸王别姬便罢!”
不是不侮辱的。乔继琛在旁,还来不及阻挠,杜晚晴已开腔说:“如果乔先生见谅,请恕我提你,早已夜深人静,是你陪客归去的时候了。晚晴口袋里还有钱请得起今晚这几席酒席,自有挑客的权利,是不是?”
杜晚晴只拿眼一瞪,就像发出什么有效的讯号,乔继琛慌忙地揪起了凌东山,说:“醉了,醉了,别再胡搅,不如归去。”
所以说,要杜晚晴心肯意愿地奉侍的贵客,双手奉赠的除了金钱,还要一份诚意。这是杜晚晴的坚持。
她或许没有资格做义正辞严的判官,但总有足够的自由作出自我的高贵选择。
包出色的表现犹在后头。
众人三杯到肚,跳舞的跳舞,玩扑克的玩扑克,也有拉开嗓门大唱特唱的。这凌东山就是一例。
他本身是上海人,一抹那方大的白脸,做了个京剧的功架,就要在众人跟前一显身手。各宾客连连叫好之余,都忙于点唱。
凌东山嚷:“我最拿手的一出就是霸王别姬,可是总得给我找个拍档,就算只坐着别动也成,让我一股脑儿想着要别的是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拉的腔更够味道。”
说罢,转脸问杜晚晴:“杜小姐权充虞姬如何?”
杜晚晴跟其他行家最不同的地方,正正是柳湘鸾与花艳苓的教诲:“做任何一个行业,都必须拿出你的诚意来,要求对方予以尊重。如果买卖的其中一方,有觉得委屈,不论是认为物无所值,或贱价求售,成交是一面倒的话,就别做这种生意算了。”
笔而,杜晚晴花帜下的交易,不但客人满意,毫无怨言,且,她绝不肯接纳任何一个漠视她自尊的客人,像那个凌东山,就是一例。
杜晚晴就是如此这般的借了顾世均为晋身阶梯,以她个人独特、超凡、出尘的性格,让自己的旗帜,在花国中飘扬,芬芳万里,笑傲江湖。
泡在那一池温暖的水内沐浴,舒适得令杜晚晴不住地回忆往事,直至浴室的门,被人轻叩着,她才从迷惘中转醒过来。
晚晴站起来,赶紧穿上浴袍。
“对不起,今儿个晚上,我答应跟荣老板合演双仙拜月亭。”
“那怕是酒阑人散之后的事吧,不是如今。”
“都一样。”
“真不赏这个脸?”
“你老请见谅。”杜晚晴的固执,令在场的气氛刹那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