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那人约定的时间是一年,若是届时他仍对她有情,不管他的情是浅是深,她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现在,她个性温婉,她与世无争,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抄字师。
“一年?一年后你想去哪儿?”大掌顺着布裙缓缓移动,感受着玲珑曲线。
“不去哪儿,三少爷,你的手”夏衫薄,他的体温又惊人的高,能让她感到炙掌的移动。
默默盯着她吃完五色饭,手一勾,将她直接锁在怀里,共赏枯梅枝。
“三少爷,当心碗。”刚吃完饭便来个天旋地转,脑子有些模糊。再要嚷着要他当心时,只觉得手中一空“啪”清脆的瓷物落地声,碗已被人抛到院外。
“楼里的字帖你可满意?”温和的声音带了些许不耐。
“满意。”时不时被他抱坐腿上,她也习惯了。
“顽洛,你可想清楚了?”过了立夏,原谅他心浮气躁,没了春天那般等候的闲适心情。
四月初九浴佛日的第二天,庆元城有了新传闻
施三少爷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和尚,而且还是个诚心向佛之人。
为什么这么说?当天亲眼看到的人会告诉你:那施三少爷啊,与竹林伽蓝的两位大师在书堂外谈经论佛了大半日呢,那个相见恨晚的情惜之情,就差没把酒言欢啦。
如此传闻在城中传了数日,其间,墨香坊的伙计比其他印坊都要忙,排字的、校稿的、刷墨的、订捻包书皮的,全都忙得不知今昔是何夕,忙得个个心火旺盛,年轻的甚至嚷着要请江湖杀手拆了那破伽蓝。因为,有别于传闻真正的形态是施龙图气疯了。
当晚他就派人送了手稿回坊,让工人先印一批宣传笺,随着各地定购的书籍派发全国,一时全国上下皆知不久后将有金刚艳的续集问市,其名日比丘醉。顾名思义,当然又是一本淫乱警世的比丘艳事。虽说有人猜测戏禅生的写作动机,却无损该书在全国的蔓延。一时间,墨香坊订单暴涨,连杭州书院也亲自派了人来谈论合作印制事宜。如此,施龙图一直忙着,忙到端阳过后终于有了喘气的闲暇。
想什么?她不明白。
“我这藏书楼不会任人随意进入;我也没必要送字帖讨好别人;我更不会在乎是否冷落了他人,我许你随意迸出龙吟楼,你爱翻多久翻多久,为什么?你应该明白。我想知道这些天是否因为忙着刻印冷落了你,我想知道你和你身后的一切。顽洛,对你,我不想用太多心思,那种勾心斗角的心思没必要用在妻子身上。我给了你一个月时间,现在,告诉我,你想清楚了吗?”
想?想什么?一大堆话砸下来,她是有些头晕,却绝对没错漏他句中的重点。妻子啊在他眼中,最亲密的人就是妻子呀“你要我想什么?”
“装傻!”淡眸盯着她,夹了些令人陌生的阴沉“顽洛,我爱才也爱色,只有你让我觉得这两样都不重要。或者,你想我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
“三少爷!”沾墨的手倏地覆上薄唇,她难得主动地勾住他的脖子“你能吸引城中所有未出阁的女子,当然也包括我。只是有些事并不是想一想就能解决的。我现在是墨香坊的抄字师,是你的工人,我与辐管事签的工契是一年,如果契约满后,你、你仍以现在的情意对我,我会告诉你,我是否想清楚了,好吗,三少爷?”
立夏时分,龙院
“顽洛,你已经蹲了半天,出来吃饭。”端着立夏的五色饭(用赤、黄、黑、青、绿五色豆类与白粳米合煮而成),身着薄蓝夏衫的男子冲楼中蹲立的人影叫道。
“来了。”依依不舍地放下新找到的米茉蜀素帖。灰色夏衫从楼中跑下来“谢谢三少爷。”
将碗放在她手中,施龙图坐回梅树下,后悔当初许了她随意在龙吟楼里找字帖,弄到每逢坊中轮休,她便钻进楼里整天不出来。若不是桑芽说她错了午饭时辰,他也不会丢下手中的事过来。
她对字体的欣赏近乎狂热。一个对某种事物带有狂热的女子,绝对不是笨蛋。可她仍不肯告诉他当日为何会出现在章柳阁,不想追问,他在等她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