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两辆汽车呜呜吼着,开出沙滩,拐上河岸了,河滩的临时车道上空,卷起浓厚的黄尘。
“你交了个好朋友,润娃。”长才大叔高兴地说“人家有这样朋友,那样朋友,你呀可是个球朋友哈!不管咋样,交这个朋友好得很!咱们的石头不愁卖了”
润生也笑着,没有料到因为对球类活动的爱好,交上了有利于卖石头的朋友,真是不期而遇的事。运气不错!他的心里这样想,真是运气不错哩!刚刚十八岁,一个可爱的姑娘在他连想也没敢想过的情景下,猛然亲了他一次,钟情地给他唱“九九艳阳天”这个年轻的司机头一次和他结识,既没吃他的烫面油旋饼子,也没抽他一支烟,却要包销他的石头,运气还不好吗?生活里处处都向他微笑,十八岁的哥哥心里美滋滋儿的,瞧着长才大叔憨憨地笑着。
“抽烟!”长才大叔大声豪气地往润生手里塞烟,同时装起旱烟袋,笨拙地把一支带滤嘴的香烟叼在宽厚的嘴唇上“不抽,怕啥?”
润生笑着摇摇头。他没有接受烟熏火烤的那种刺激的要求,辣刺刺的烟味使嗓子眼异常难受。他瞧着长才大叔的脸,那脸上布满一条条又粗又深的皱纹,这些皱纹里,以往总是蕴藏着焦急和愁苦,使人一看便可看出他的家境的紧迫和拮据,人都说这是副苦命相。是的,困苦的忧愁在这张脸上表现得十分显露。
“冲出亚洲,时日不会太久。”润生点点头,表示同意司机的估计“要跟欧美强队争雄,真是要等下一代人,球场待有明星出世”
“我把我儿子一定要培养成一名球星!”年轻司机得意地笑着“三岁了,我什么玩具也不给他玩,只给他玩小皮球,每天下班,我教他练球,南美国家从六七岁开始训练儿童,我从儿子会跑就开始”
看来司机不像开玩笑,狠着劲儿说得很认真,润生倒是动了情,附和说:“十亿大国,足球输给泰国,真是叫人憋气”
老点儿的师傅吃完饼子,不屑地嘬嘬嘴,嘲笑说:“瞧瞧他俩,倒是说得投机。操那些闲心做啥?什么足球,输了赢了,管屁用!”
“你只要能塞饱油饼就满意了!”年轻司机不恭地说,也是嘲笑的口气。他回过头,摇摇手,对润生说“咱们和这些老皮,没有共同语言”
现在,长才大叔脸上的每一条粗的或浅的,横的或纵的皱褶里,都溢出欢悦的浪花来了。同样,心里的欢乐表现在这张脸上的时候,也是十分显露的。他不会像有些城府很深的庄稼人那样,不但会隐藏苦衷,也会隐藏喜悦。他的一切都时时表现在那张黑红色的皱皱巴巴的脸上。有两辆汽车同时来装他的石头,而且是指名道姓地要装他曹长才的石头,而且说好要把他堆积在沙滩上的那一堆石头全部买走、拉完,不仅解决了他给儿子订婚的彩礼钱,更有一层不便说破的隐情,那就是:他感到脸上有光彩了!
他既没有门路疏通任何可以卖掉石头的渠道,又是笨手笨脚无法追拦汽车,捞下的石头就堆积在沙滩上。在这远离曹村村庄的沙滩上,捞石头的庄稼人,既是嫉妒又是眼红那些有门道找来汽车卖石头的人,也是既嫉妒又眼红那些手脚灵便而能拦住汽车的人。无法卖掉石头的曹长才,太无能了,倒被人瞧不起了。
润生很有节制地笑笑,不介入他们两位司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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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司机之间的争议。
“交个朋友吧!”年轻司机站起来,很义气地伸出手“你捞石头吧,我包了!你捞多少,我拉多少。不说别的,单是为了足球”
润生握着年轻司机的手,高兴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