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意浓
快下班时,刘亦冰看见莎莎头发有些零乱,趔趄着朝门诊部赶来。她知道是来找她的,便冷静地迎上去。她俩在门厅那儿相遇,莎莎咻咻喘个不停,眼仁儿红红,噙着泪,神情可怕地死盯着她。刘亦冰想拉她到屋里说话,刚伸过手,莎莎便尖叫“别碰我”周围人闻声都朝她俩看。莎莎抖抖地掏出几封信,当刘亦冰面狠狠撕,一下一下地撕刘亦冰认出那是自己离婚后于最苦恼时写给季墨阳的信,里面不乏一些旧日私情,可它们怎么到了莎莎手里呢?莎莎将信撕碎,劈头朝刘亦冰掷去。刘亦冰挥臂一挡,恍惚觉得身上什么东西断裂了,碎片落满她头脸,再从头脸掉地上。
刘亦冰僵立着。莎莎一手捂着大大的腹部,一手指定刘亦冰脸,正欲痛骂,忽然噙着泪哧哧冷笑。她叫着:“刘亦冰,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低头看一看吧,你那只假rx房都掉到肚脐上了!看呀看呀,大家快看!这女人是假的呀”
那几天很热,刘亦冰只穿丝质衬衣,戴着乳罩。刚才她用力躲闪时,左胸的乳碗扣儿断了,乳碗从衬衫里掉下去,一直掉到腹部才被腰带挡住,她竟没有察觉到。于是,她此刻呈现出非常怪诞的模样:整个胸部一边高一边低,而肚子上却凸起个拳头般的疙瘩众人在莎莎的惊叫声中纷纷朝刘亦冰看去,都愕然瞠目。他们和她们,原本还有不少人觉得莎莎蛮横,内心正气她,此刻突被这罕见的景象击中,一时间竟失去理性和善良,只剩下率真的天性了。不少人失声笑出来,待笑声一出口,半道上赶紧刹住,这时候理性和善良又回到他们和她们身上,便恨恨地斥责莎莎。
刘亦冰看清自己的模样后,恍如电殛,身子猛抖——几乎抖断掉,惨叫着昏倒在地。
同学含义丰富地笑了一声,接着和她聊起其他消息,不屑于就已经办完的事再跟她认真了。只在最后告别时,同学强调一下:“不管结果如何,反正你的忙我已经帮了。”
“我明白。我欠你一份情。”
刘亦冰接着给另一个朋友打电话。那位朋友更加干脆些:“别客气,欢迎指导工作。”跟着是粗豪的笑声。刘亦冰又将季墨阳情况复述一遍,并将同学的意见也告诉他。朋友便怪她不先找自己,却先找她同学了。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缓急亲疏之别。朋友说是既然找了他,而且他已有承诺,自己就不好在他之前再插手了。朋友认为,同学的办法确实是一个办法,同学越来越狡猾,这点狡猾应该多在大事上用用。朋友也承诺,如果同学的办法不成功,那么他再出马
星期天到了,刘亦冰没准备去季墨阳家做客,但是她在家呆着没出去。正如她所料的,莎莎没挂电话,季墨阳也没来邀请她。
一个月后,刘亦冰听说季墨阳当上处长了,她由衷地替他高兴。虽然不能肯定是她的同学或者朋友起了作用,她仍然拨了电话过去,感谢他们。同学毫不讳言地承认是自己起了关键作用,但他也感谢刘亦冰,说她推荐的季墨阳确实有水平,来京突击了几天,整个文件的大架子全靠他拿下来的,而那些来帮忙的处长都不如他。他对季墨阳很震惊,很欣赏。他说,他已跟墨阳成了密友。然后就“墨阳墨阳”地聊起他来了,把姓也省略掉了。
“你答应过的,到我们家来玩,老说老说老不来!到底什么时候来呀?”
刘亦冰呆呆地:“是的,我答应过”
“这个星期天就来!”
“到时再看吧。”
“说定喽!不管你来不来,反正我把你爱吃的菜准备好,你不进门我们就死等,情愿浪费了也不下筷子。噢,对了!我会叫墨阳去找你,不管你躲哪儿去了,他总能找到你”莎莎走了,刘亦冰注视她臃肿的背影,方才跑光了的恨,突然又扑上心头。和先前不同的是,她在恨她的同时,也恨自己。她觉得自己这么善良,不倒霉才怪。
刘亦冰预感到,从此以后,这位同学和季墨阳的关系将超过自己。她为他们双方介绍了一位朋友,付出的代价是:他们双方都抛开自己,向更有力的对方奔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天,刘亦冰再也难以克制这种被弃的感觉,突然冲动起来,想见到季墨阳,想径直到他家去。她记起莎莎的产期快到了,便有了口实,准备了两样婴儿用品,给季墨阳挂电话。她想让他主动提出邀请。
“季处长,猜一猜我是谁?”
“冰儿,别挖苦我”季墨阳欢叫着。
这声冰儿叫得刘亦冰激动起来,她好几年没听他这么叫了。此外,还说明莎莎现在不在家,否则他不会大声喊她昵名。她听着季墨阳款款地诉说在京时的经历,语气亲切得像一个恋人,他甚至把一些他们男人相处时的隐私也说给她听了。她听了只是傻傻地笑,身心俱醉入他的声音里,恍如偎着他似的,自己竟忘了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季墨阳在一句没说完的话上忽地卡住,刘亦冰听到边上有动静,她想是莎莎回来了。电话咔嗒一声断线
刘亦冰给北京拨通了电话,找到她的同学,直率地说了季墨阳目前处境,要他设法帮忙。同学哈哈笑着,使劲追问季墨阳是她什么人。似乎逼她承认是自己情人,若不承认,他就不肯罢休。“朋友,”刘亦冰道“正直而能干的朋友,其能力——我想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仅次于你吧。你们果然成了密友的话,肯定对你也有好处。不管怎样,这次太关键了,他要是得不到该得的东西,我不甘心。你就只当是帮我吧。”
同学说:“这个忙不好帮,有风险,要动动脑筋。季墨阳我认识,他所在的部门和我部有工作联系,我对他也小有了解,是个人才”同学在电话里沉吟着,片刻后道“我看这样吧,最近我们要组成一个重要文件的起草班子,从各军区调入。其他军区调的都是处长以上领导干部,你们军区嘛,我推荐他参加好了。成功的话,这几天将会指名借调他。”
刘亦冰疑惑着:“这一招行么,阁下不能再明确点吗?”
“我说亦冰你怎么老也长不大呢!这个办法叫他知道喽,不乐死才怪。你细想想,我能给你们部门领导挂电话,推举谁谁当处长吗?成不成且不说,那做法本身就害了他也害了我。只要我们上头调令一下去,等于表明了他姓季的在我们上面的印象,这点非常重要。此外,情况如果真如他所说的:僵在那里了,那么这办法肯定会起大作用。如果情况不是他说的那样——你我凭什么相信他的话都是真话?——那么这办法就只是正常的工作方式了。明白了吧?季墨阳要是真的快当处长了,这一招就能帮他当上处长。要是季墨阳没被部里上报处长,却想利用我们,谋取他本来就得不到的处长位置,那么此法也帮不了大忙。”
刘亦冰钦佩极了,脱口道:“你是说,能不能使他当处长,要看他讲的情况是否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