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流言棉衣
这让旁的人觉得不安,怎么这样有创意的想法自己就没想到呢?于是便绞尽脑汁,于是便花样翻新,于是便另辟蹊径,于是便语不惊人死不休,于是便有了更新的桃色传奇:
夕颜其实是个弃婴,是林大志在城墙根儿捡的,养到十几岁,眼看夕颜一天比一天大,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清秀,便动了染指之心。但在调戏养女的时候竟被夕颜的母亲撞破,于是恼羞成怒,离家出走
流言就像一床张开袖子飞舞的陈年旧棉衣,拍打上去,灰尘“嘭”一下飞起,从一间屋子飞到另一间屋子,从一个人面前飞到另一个人的面前,经过之处,灰尘扑面,每个人都好像试穿过一次似的,身上留下了棉衣的气息。
流言飞到吧台,推销洋酒的xo小姐满脸酒意地告诉大家:知道吗,shelly的妈是个好风流的女人,背着老公偷人,生下女儿来连谁是孩子父亲都弄不清楚。shelly的爸爸,哎,那天shelly说叫什么来着?对了,林大志。那个林大志开始被蒙在鼓里,把女儿养了那么大,可是就有八年前,一个不小心,竟把秘密给拆穿了,你想,一个男人呀,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气得当天晚上就离家出走了,连封信都没留下。
至于那个偶然机会,大概情形是这样——shelly生了某种急病需要验血,一验,发现shelly血型是ab型,而林大志是a型血,夕颜妈妈是b型血,a型和b型血的人怎么可能生出ab型的女儿呢?于是shelly的身世之谜就被曝光了。
一个伴酒小姐出来打岔:“说得这么专业,好像你对血型多明白似的。”
xo言之凿凿地反驳:“血疑里有过这样的情节,你没看?”
为什么我会是我母亲的女儿?
我对夕颜说:“为什么我会是我母亲的女儿?”
夕颜答:“这是没得抉择的。”
那一刻我如遭雷击。
这明明就是我的口吻,夕颜仿佛一面镜子,不,仿佛是我另一个自己,替我说出我最想说的话来。
电视故事就是他们最强有力的依据了,电视里有过的,当然生活中也可以有。抬杠的人立刻矮了半截:“血疑里这样说的吗?我小时候也看过那个连续剧,记不清了,那时候太小,哪里记得住?”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你不过是想说你年龄小,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嬉笑中,棉衣伸出袖子又飞到了调音室去,dj乾仔就像平时主持节目一样,抑扬顿挫很煽情地说:“你们仔细看过shelly的面相没有?左眉高右眉低,这种面相最克父母的。他老豆离家,八成是因为父女誓不两立,除非一方离开,不然非死即伤,做老豆的为了保命,也为了保住女儿,不想让女儿走,就只好自己走了。唉,命里八尺,难求一丈,最后还是客死他乡了。”
“真可怜!”阿容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的“面相术最灵了,乾仔,你会相面吗?”
于是话题转到面相学上去,等把那点有限的相术交流完了,夕颜的面相克父也就成了定论。而乾仔则俨然成了相术专家,成了人群的中心。
但她只是轻轻叹息:“无心,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我们是两种人,截然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却苦苦地寻找完整。”
我再一次被击中了。无边的恨意涌起。恨她的聪明,恨她的清醒,恨她那么彻底地看穿了我,而我却对她一无所知。
夕颜在泮坑之游的当晚请假。但是关于她的故事,她的身世之谜,却不断地有新的版本传来,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