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流言棉衣
哦,她终于要去了,离开这个充满了嫖客与妓女的巨大的窑子世界,登彼极乐,或者,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从良上岸。
我并不见得有多么伤心,只是遗憾地想,如果可能的话,应该为姥姥放一出玉堂春来送行的。
然后,我看到有一点血滴在姥姥的脸上,慢慢洇开。是她,那个女人,她穿着大红缎质袄褂,高绾双髻,盛妆敛容地站在姥姥的榻前,七窍流血,喃喃诅咒:“你是个妓女,你女儿是妓女,你孙女儿是妓女,妓女!妓女!妓女!”
“你最近好像不大开心。”
“我从来就没开心过。”我忍不住诉苦“风,我笑得太多了,如果对你哭,你会不会厌倦?”
从来不曾真正开心过。
三岁成为单亲子女,跟在姥姥的衣襟后过活,没完没了地参加葬礼,安魂曲便是最熟悉的音乐。
然后一点点长大,管自己的母亲叫姐姐,一边叫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窥视她,没完没了地吵嘴,没完没了地明争暗斗,她后悔生下我,我痛恨为她所生。
窗外有桂花丁香花细碎地开放,提醒我这是一个春天。
春来春去,花谢花开。而我最美丽的时刻,却没有碰到一个可以爱的人。
即使用双臂拥紧自己,仍然觉得冷。
想找一个人来爱,想找一个人关怀,当我依在男人怀中撒娇的时候,我的心里,多么渴望有一个爱我的男人来抱我。
在“夜天使”在梅州,我枉有那么多一起寻欢作乐的酒肉朋友,却没有一个可以爱的人。
但是姥姥死后,我终于不得不回到她的身边生活。妈妈的表情很复杂,欣喜中带丝苦恼,说:你长大了。
那样子,就好像我们久别重逢,多年来第一次见面。
不过我也的确是长大了。幸亏长大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葬礼。
姥姥的脸上了妆后风韵犹存,有一丝笑容,或许是因为口红的缘故,唇角有一点点上扬,并不可怕,反而带种嘲弄的意味,仿佛在说: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
爱情,之于夜总会里的女子,实在是太奢侈太遥远太渺茫了,渺茫到只能去网上寻找。
夜里,我在qq上问大风起兮:“如果我病了,你肯不肯替我煲汤?”
“我不是烹调高手,不过,告诉我你想喝什么汤,我会买来菜谱练习。也许汤会很难喝,你不要抱怨。”
我笑了:“只要能喝一口你亲手煲的汤,我已经很开心,下毒也会喝下去。”
在qq上聊天,明知不必兑现,很多在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对白都会轻易付出,便是虚幌,也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