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返祖
“便是天天痒得死去活来,把自己抓出道道血痕,也好过现在一百倍。”六耳轻轻道。
他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掌,抬头问我:“有剃刀吗?”
我取了自己的刮胡刀给他,这刀我很长一段时间没用,一直嫌麻烦,都用电动的了。
六耳把脸抹尽,将毛巾叠好放在茶几上,低声说:“谢谢。”
这时他已经安静了下来。
“还有可乐吗?”
我连忙又给他取了一罐。
六耳喝了口可乐,双眼微闭,胸膛起伏。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厨房冰箱里取了罐冰可乐,倒在杯子里拿给他。
“热了吧,看你一身汗。”我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太妥当。
“我这一身,能不热吗。”六耳勉强笑了笑,把杯子举到嘴边,手却不停地颤动。他张开嘴,大口地把可乐灌下去,带着泡沫的液体从他嘴角边溢出来,把唇下的毛浸湿一大片。还剩小半杯的时候,他终于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咳地弯下腰去,头垂到腹部。他的双手把脸捂住,整个人弓着,仿佛想要把原本高大的身子蜷成很小的一团。
他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宽阔而嶙峋的肩膀抽动着。
“你还记得在福建的时候,我总是说有蚊子,身上痒,点了蚊香也没有用吗?可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从那时候起就”
六耳惨然一笑:“那时我还奇怪,虽然痒却不见肿块,回到上海之后,身上越来越痒,熬不住就去华山医院的皮肤科看,却查不出毛病,医生开了两支过敏性皮炎的药膏让我擦着试试。我全身上下都痒,那两支药膏没几天就用得差不多了,那时候麻痒渐消,我还以为真治好了。”
我听他这样说,当然猜到发生什么,心里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又周身擦了遍药膏,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复发。当时我觉得这痒起来,简直就是受大刑。”他张开手掌,掌心有一簇毛格外茂盛。
我用手轻轻按着他的肩,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言语,只能以这种方式,希望他能感到些许支撑。
六耳这些天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一发泄出来难以抑制,双手也终于捂不住从心里发出的悲声。他猛地抬起头来,双手抓着沙发,刚才无声的嚎哭,已经使他的声音嘶哑无比。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还想出国啊,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啊”他脸上涕泪横流,毛发乱成一团,眼睛对着我,眼神茫然,空洞洞的不知望向哪里。
我与许多人一起经历过险境,以往看见别人困顿不堪的时候,总能说些鼓励的话,让他振作起来,但此刻
我找了条干净毛巾,浸了冷水拧干,递给六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