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精神病院连续自杀事件
“他们印发了宣传单,请市民来参观精神病院,你说这不是发神经吗,疯子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单独搞了个参观病区,里面是一些,嘿”姜明泉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说是些病情比较轻,没有攻击性的病人,参观者可以在医护人员的陪同引导下,和他们近距离接触。幸好啊,幸好去的人少,他们从当年的十月一日国庆节开始开放,到十一月九日,一共就只有十七名参观者。”
“多少人啊,嘿嘿。”姜明泉只是使劲吸着烟,并不答话,似是在回想往事,又似在掉我的胃口。如果是后者,那他很成功,我心里就像有十七八只爪子在挠一样,盼着他下一秒钟就说出答案。但另一方面,又有些畏惧,仿佛当年发生过的那些可怖事件,在姜明泉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散恐惧的气息了。
我和他默默走着,拐过街角的时候,他已经把烟抽完,将烟头扔在一棵行道树下。我以为他终于要开口,却不料他又点上了一枝。
有本事你把我送你的一条烟都抽完也不开口,我在心里想。
然后他开口了。
“这精神病院啊,文革的时候就有了。那一阵子,被逼疯的人不少啊,我二舅就是被送在里面,也是自杀死的。这不稀奇,精神病院嘛,当然自杀率高啰。到了八几年的时候,隔一两年,那儿就会有病人自杀,最高的一年,八九还是九零年,一年里自杀了两个病人。这还是死成的,没死成被抢救回来的,那就多了。这都正常,精神病院都这样。”
为什么会被并掉的,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吧。我了解到在1992年至少在精神病院里出过七哦六宗自杀案呢。”我想起有一个人是在家里煤气中毒死的,不算死在医院里。
“六宗自杀案?”姜明泉嘿嘿笑了几声,说:“老陈的面子,我也不好完全驳了。当年精神病院的案子,就是我查的。说点给你听,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里一阵激动,等着他说下去,没想到他却沉默了许久,只顾抽烟。
这种时候我当然也没法催,只好等着他自己开口。
抽了半根烟,姜明泉忽地长长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不想提这件事的,非但不想提,连回想都觉得”他没把最后的词说出来,大约是觉得有点掉份。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走进路边的熟食店,又买了一份猪肚子。
“九一年的时候,精神病院的老院长退休了,调了个年轻的新院长过去,三十多岁,叫金斌。这个人啊,是我们武夷山市本地人,大学考出去以后,毕业就在福州当精神科医生,被市卫生局当人材引进回来了。我们武夷山市虽然小,但是能当精神病院院长,管着几十号人,还是很不错的待遇。他过来以后,有一些新的措施,其中一条,就是让医护人员,得走近病人,努力听听病人的那些个疯言疯语,不要不耐烦,说是这样有利于治疗。他还发明了个称呼,叫什么体验式疗法,嘿,合着他是拿一整个医院来做他的医学实验来了。九一年精神病院没死人,九二年就不对了,头七个月里死了四个,两个是病人,还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
“这我知道。”我说:“南平市精神卫生中心还专门派人来评估过医院工作人员的精神状态是吧。”
“你知道的倒不少。那种评估能有什么结果,吃顿饭喝顿酒,还不是一切正常。那两个评估的人也没落好,后来背了处份。哎扯远了,那个金院长啊,胆子不小,或者说他是在改革创新之路上越走越远,刚刚通过了评估,马上搞了个开放参观。”
我立刻想到了那张印着一双眼睛的宣传单。
然后他自嘲地笑笑,说:“这一行干得久了,总会碰到破不掉的案子。破不掉的案子碰得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件,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古怪。我干这行快四十年,算起来,当年查精神病院那一摊子事情,最让人心里发毛。”
说到这里,他往我脸上瞧了一眼,大约是看我眼睛发亮,一副洗耳恭听惊天大隐秘的模样,说:“你也别指望听见什么精彩故事,当年的事情说穿了一句话,有人自杀而已。”
我心里纳闷,问:“就是有人自杀?您开玩笑了吧,光是几个人自杀,能让您这个老刑警心里发毛?”
“嘿,当年我可还没这么老。再说,有人自杀,那得看是多少人自杀了。”
“啊,多少人?”我立刻意识到,当年死在精神病院里的人,必然不止六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