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七种
作为我的文集的第六种,这本书恰巧收进了我的长篇处女作和最新作品,恰巧可以让我和我的读者们一起回顾一下:从彼地到此时,这个人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在说些什么?
七蝴蝶与棋自序
短篇小说的创作花费了我近年来最主要的精力,现在能以如此快捷的速度将这些短篇推向读者,高兴之余亦颇为惶恐。
我不知道读者是否会理解并赞赏这些处于风格变化中的作品。事实上我自己也不能确定这种变化的价值。许多作家对于艺术的见解是一厢情愿的,而一厢情愿的创作通常导致两种结果,或者在困境中获取真正独特的艺术生命,或者看着黑暗渐渐吞噬你手中的最后一根蜡烛。
写作者终其一生都在设法建造他想象中的文学建筑,它的空间至少得由几面墙围成,而这几面墙的建设恰恰是需要你呕心沥血的。在塞林格最优秀的短篇小说献给艾斯美的故事中,一个小男孩让军人猜了一个谜语:一面墙对另一面墙说了什么?这个谜语的谜底是:墙角见。我常常想起这个谜语和谜底,我想一面墙迟早该和另一面墙见面的,许多创作者因此精心规划着那些墙角,企望这面墙与那面墙的完美的会合。
这里有两座宫廷,两种历史。
我的帝王生涯是我随意搭建的宫廷,是我按自己喜欢的配方勾兑的历史故事,年代总是处于不详状态,人物似真似幻,一个不该做皇帝的人做了皇帝,一个做了皇帝的人最终又成了杂耍艺人,我迷恋于人物峰回路转的命运,只是因为我常常为人生无常历史无情所惊慑。
武则天在我自己看来是个中规中矩的历史小说,尽管我绞尽脑汁让这篇小说具有现代小说的功能,但它最终还是人们所熟悉的一代女皇武则天的故事,不出人们之想象,不出史料典籍半步,我没有虚构一个则天大圣皇帝的欲望,因此这部小说这个著名的女人也只能落人窠臼之中。
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
其实也不尽然,始且不论小说,人与历史的距离亦近亦远,我看历史是墙外笙雨夜惊梦,历史看我或许就是井底之蛙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但是一切都悬而未决,这便是我或我们大家的惶恐的根源。
六米自序
米写于一九九0年与九一年冬春两季,那是我的第一次长篇小说的创作实践,刚动笔写第一章时我年轻气盛,写到中途时面黄肌瘦,春天终于完稿时我几乎是老态龙钟了。我这么回忆米的创作过程并非轻薄之言,只是它第一次让我深刻感受了创作的艰辛和磨难。
米发表以后我听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我至今仍然十分感激那些对其赞誉有加的朋友。而当初那些尖锐的由表及里的批评在我记忆中也并无恶意,它帮助我反省我的作品内部甚至心灵深处的问题。这部小说使我心怀歉疚,歉疚来自于自我审视后的结论:我自己觉得小说中的某些细节段落尤其是性描写有哗众取宠之心。
无论你灵魂的重量如何压住小说的天平,灵魂应该是纯洁的,当然这不仅仅是米给我的戒条。
城北地带是我的长篇新作,在我寥寥几部长篇中,它是尤为特殊的一部,因为小说中的人物都是我真实生活中童年记忆中闪闪烁烁的那一群,我小说中的香椿树街在这里是最长最嘻杂的一段,而借小说语言温习童年生活对于我一直是美好的经验,我之所以执着于这些街道故事的经营,其原因也非常简单:炊烟下面总有人类,香椿树街上飘散着人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