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兄弟
“夜里我到你房间睡觉。”老舒说。
“为什么?你跟妈吵架了?”
“没有。我是说有时候,比如今天夜里。”
“我没尿床。”
“没尿就好。”
舒农慢慢往孔里穿着鞋带,他的动作犹犹豫豫,他心里有点疑惑,不时地偷看父亲的表情。舒农从来没想到父亲会给他买这种鞋子穿,他从来都穿舒工穿旧的鞋子。
“现在就可以穿出去吗?”舒农说。
“随便你什么时候穿。”老舒说。
“你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看见了。”
“你就告诉了别人?”舒工说着一步步走过去,他先把门插上,然后一把揪住舒农的头发。舒工一只手捂住舒农的嘴不让他喊叫,另一只手就揪住舒农往墙上撞。他听见墙上响起嘭嘭的反弹声,舒农小小的身体像散沙一样往下陷。舒工吐出一口气,他觉得他必须这么干,他从中偿还了一些失落的东西。只能这么干,揍扁讨厌的舒农!
我看见舒农在初冬冷清的街道上游逛,他的书包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头发像刺猖一样又长又乱。他一路踢着树叶朝家走,他喜欢朝热闹的地方走,站在人群外侧张望一会儿,然后离开。当他发现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时候他就离开,而真正让舒农感兴趣的事物是不多的。
有人在街上追赶舒农。舒农抱着一杆汽枪在前面跑。追赶者是沿街打麻雀的人,他朝我们喊“抓住他,偷枪的小孩!”舒农比那杆汽枪长不了多少,枪把舒农绊了一下。舒农跌在石桥下面,他累得爬不起来,伏在那儿,伸手摸了一下黄杨木的枪把,然后他把枪丢在那儿,一个人上桥了。
“可是现在离过年还早。”舒农说。
“那就过年穿吧。老舒说。
“可是到过年要等多久啊。”舒农又说。
“那就现在穿,现在就穿上吧。”老舒烦起来,走来走去的。
舒农穿好鞋感觉一切都轻捷起来,他在屋子里跑一圈然后想跑到街上去,老舒这时候喊住了他。老舒说你别急着出去,先答应我一件事。舒农愣在那里,他惊惶地张大嘴,脱口而出喊我没有尿床!老舒农拉住门框低下头一动不动,隐约觉得新鞋子是一个什么圈套。老舒提高了嗓门,你他妈给我过来,狗杂种!舒农复又走过去,他的手便被父亲牢牢抓住了。
“别追他了。让他去吧,”桥边茶馆的人对追赶者说:“那孩子有点傻。”
你如果了解舒农你就知道这说法不准确。舒农不是傻孩子。你如果到过香椿树街,你会知道这是一个聪明孩子的故事。
舒农看见他床上放着一双崭新的白色回力鞋,与舒工一模一样的一双鞋,放在他的枕头边上。舒农把新鞋抓着翻来复去地看着,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父亲的声音“穿上试试。”这也是舒农十四岁时的大事,他有了一双白色回力鞋。
“给我?”舒农回过头来回。
“你的,喜欢吗?”老舒坐到了舒农的床上,查看被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