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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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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会在这个城市再呆上一天或以上,想起来我就恨不得打上自己一顿,我这个没有意志力的弱智,这个无法控制和操纵自己生活的白痴。这只被无穷无尽欲望折磨得颠三倒四的苍蝇和白蚁。说实话我还不够成熟,还不够成熟,还不成熟远远付不出游戏生活放荡不羁的代价。这个恶俗不堪的宾馆的标准间还有空调,要不然真不知怎么再一次地对抗窗外w市的太阳和无处不在,大街上一堆一堆走着的,毫无休止的人,年轻人,老人,男人,女人,小孩,感冒的人,苗条的人,穿白领服装的人,洒香水的人,目光呆滞,无数的轮子,正在发动和已经发动的车。这些让人发疯的场景在w市以一种正常的,司空见惯的姿态每日上演——大堆乌乌扬扬莫名其妙的生物不知要干嘛,走到哪里去。

我让张洋带我到离我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网吧去上网。w市的网吧明显比北京的多,和一个城市的经济发展成反比的是一个城市的网吧数量和密集程度。北京的网吧并不多的原因可能是那里几乎每个人在公司或家里就可以上网。网吧只作为可有可无调节的一部分。在网吧上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回到我的住处,也就是张洋的住处。自从第一个夜晚后他就没有再陪我睡在一起,他说他得到楼上去睡,因为他家里人怕邻居说闲话。

你可以在外面洗澡。他说。他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的床上。那张床铺着凉席,屋里散发着一种平房所特有的潮湿和绿色植物的麻的味道。那种味道,我小时曾经无比熟悉地天天闻着。现在居然在他住的地方又闻到了。屋里响着音乐,是一支我们都特喜欢的乐队,也是从张洋这里,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乐队。音乐特有劲儿,特有力量。这更衬出我们的静来。我来w市的这几天听到了几支以前闻所未闻的剧棒的乐队,这让我更喜欢朋克了。

你晚上点蚊香吧,这屋里有蚊子。他关照地说。

这意料之中的冷漠。真是太正常了,正常死了。我不该埋怨,本该如此。是我的心理素质不够坚强、平和而已。

或许,我该愤怒?!

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应该检讨自己,我还做不到一夜以后就忘记就抛弃的素质,我也不想负责任,那么以后这种滥交就越少越好吧。

天哪,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我们聚在一起时我经常听张洋讲不同乐手的不同段子。有一个给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因为事关北京两个比较有名的punk,我还是用a和b代表他们吧:涅磐刚流行的时候,a特别想看涅磐的vcd,可是他家没有,b家有,可a的父母和b的父母关系不太好,a也没法看那张盘。有一天a急了,跑到自家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剁菜板,一边剁“哐哐哐”一边喊:“我看nirvana!哐哐哐,我看nirvana!”结果a的爷爷回来一看孙子正在剁菜板呢急忙问他:“你怎么了,a?”“哐哐哐,我看nirvana!”“谁家有啊?”“b家有!”“那那咱们就去找他看吧。”结果a的爷爷就领着a去找b。b听到有人敲门,找开门一看是a和他爷爷都有点儿傻了,挠着头:“嗯,爷爷你们,有什么事吗?”“我们家的孩子想看nirvana!”“那就看吧”b打开门。结果这个nirvana的vcd是由a的爷爷、a、b、b的爷爷、b的奶奶、b的爸爸、b的妈妈一起看的。

李小枪没和我一起去。他的钱不够。其实我的钱也是借来的。我实在太想到别的地方走走了。在我去武汉之前,李小枪比较认真地和我谈过一次。他知道我们都是那种很随意的人,只是看有没有机会放纵。他说我可以和别人上床,但是最好不要让他发现和知道。我说那不是自欺欺人吗?我要是你的话就会要求知道对方的行为,当然我可以不在乎,但起码是心里是清楚的——难道咱就不能学学萨特和波伏瓦吗?李小枪没说话,我就说好吧好吧,如果我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尽量瞒着你。

我走的那天,李小枪去送我。当我们在清晨5点的地铁站见面时,我发现他真的是很适合我的一个人,我看到他就高兴。我们在西站附近吃的早餐。李小枪说他的小学就在这边上的。早上的阳光已经很亮,在我们吃饭时我一直觉得非常舒服和安定。李小枪反复叮嘱到了武汉给他打电话,最好早点回来,唯独不提张洋。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和张洋之间一定会发生什么。这简直就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实了。我想着这些,想着我无法为此改变什么,突然就有些难过。

张洋很晚才出现在火车站入口,他背一个大大的包,手里还拎着一袋吃的,脸上带着一种痴呆的表情,我一看感觉就非常不对,觉得他像是个变身人,一点也不像曾经和我在电话中聊过那么多的人。果然,他看见我背着的包开始找岔:“你怎么会买这么难看的书包?”“这书包多好看啊,这是锐步的最新款,没见过吧?”我也迅速反击。“还真没见过。”

在火车上,张洋给我看了一本他们自己编的叫做的地下杂志和一本香港的由零开始。那两本杂志办的都不错。也许由于语言的原因(由零开始是本双语杂志,中/英文,有很多文章都是纯英文),我更喜欢看chaos,感觉内容更详实、更丰富。张洋在车上给我解释什么叫做straightedge,他说他们不吸烟、不喝酒、不吸毒以及没有性滥交。我心想我肯定做不了straightedge啦!straightedge最纯洁的意思是你对自己和你的生活有绝对的操控,拥有清洁的思想和责任感。还有的是不需要借助吸毒和饮酒才令自己开心。做straightedge是要叫你比同龄人更成熟,比一般的有所分别。杂志里还有一些关于板仔和泰国硬核的介绍,以及声讨塔利班对待阿富汗妇女的极端不可接受方式的正义请愿等。这本杂志让我重新认识到以前说滥了doityouself,让我重新对punk充满热情。毫无疑问的,我喜欢这句话:“其实朋克精神就是那种很独立的精神”

至于力波,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想写一首诗写不出来。写一首诗。写不出来。没法写。不发泄。去死吧。想开点。理智。理性。不要有幻想。靠不住的东西。不要有幻想。

完不了,想完都完不了。这恶梦打一开始就在继续延续,或者说这不叫恶梦,这就叫生活。太阳像一块软软的锡一样趴在天上,地上都是白色的,迷乱的,光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无处不在,像霍乱,像艾滋一样感染我的不安与疯狂以及下一个的冒险之心。你看,我已经陷在了一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恶梦之中,我感受着,体会着,一个恶梦完了立即又开始了另一个永无休止。

黄国栋在某一个和另外四百万个房间一模一样的房间里谈生意,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吸着烟,我说过我最喜欢白万了(因为力波曾给过我最初的一支百万,我记到现在),可现在吸的是巨便宜的都宝。还成啦,都宝的味道不错,还有北京的感觉,北京和我这么大的孩子基本只吸中南海和都宝。稍微有钱一点的才吸七星。这两人的魂灵空空荡荡像飘在天上,绝望万分无依无靠,相互厌恶之极。

这是个超级恶俗而且不舒适的宾馆,大厅铺着恶俗的大理石地板,沙发上有白色的抽花帘子(窗帘?)像窗外天气一样闷热、不知所措。我毫不怀疑,这个恶俗的城市有一百万个如此这般的宾馆,一样的让人恶心,赚钱工作。

张洋一直戴着耳机听音乐,我则不住地往窗外看。看那和北方农村不同的风光,我觉得快乐极了,我正在去往一个从没有去过的地方,而且同行的没有我熟悉、管我的人。我们不时地到车厢门口去抽烟,往对方身上乱摸。“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车厢门口的原因。”张洋说。我没说话。我在笑。

武汉绝对是个太生活化的城市,简直应有尽有,交通便宜方便,风景不错。这儿很热,人很多,密密麻麻,吃的东西很多。一下火车,我们放下行李,张洋就带我去吃武汉的小吃。已经是午夜了,街上还有许多人,有的人就睡在大街上,身上铺着凉席,躺在那里。

晚上我还抽空写了会儿日记。因为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停留时写一些什么。来武汉的第二天,张洋带我到武昌找一个乐队的主唱家去玩。在他的家的书柜里,有许多我看过和没看过的书。收音机里则不停地放着美国90年代的新朋克。他家来了许多人,后来我们在美术学院附近吃饭时,月亮就明晃晃挂在我右边的天上,天空是干净的深蓝,让我想写一首诗写不出来。我们喝绿豆汤、吃烤串,我发现那个人长得像我北京的一个朋友。

白天,张洋带我去租各种片子。他说你应该多看看这些电影。在一个夜晚,我在张洋家的大客厅里看了一部片子。鬼魅的气息令人心颤。我就睡不着觉。

这次来武汉,喜悦和悲伤掺半。我还是无法和他们沟通。到底还是空虚。我的呼机在里收不到,而天气预报居然可以,而且还一天收到不同的两遍。真是奇了怪了。我有点想北京。查台时发现虫虫呼过我两次,在回电话时,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力波。天哪,我怎么还在想着那次一夜情。我在武汉呆了一个礼拜,每天早上出门都能看到院子里的大树底下围着的一堆人在摇着扇子聊天和下棋。我真是厌恶这种小市民的生活感。有一天,我终于给力波打了一个电话,他的电话号码是真的。他妈叫他来接了电话,在我说过我是谁后,他冷淡地说:有什么事吗?我说没事,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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