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侯舒城哈哈一笑说“松冈先生问得好!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并没有要求松冈先生相信我啊!如果现在不是进行个人之间的谈话,如果我也是一个军人,那么我很难担保我们之间不会进行战争。”
松冈的表情还是不自然,嘿嘿一笑说“夏侯先生坦荡无畏,有君子之风,志士气度,佩服佩服。可是,假如夏侯先生真的是军人,那么我还要请教夏侯先生,仅以陆安州之逐鹿为例,夏侯先生认为这场战争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皇军’的‘亲善怀柔’政策是个什么样的前景?”
夏侯舒城略一沉吟,向松冈狡黠一笑说“松冈先生,你希望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松冈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希望听真话。”
夏侯舒城说“这对于松冈先生有用吗?”
松冈说“自然,我想听听陆安州人的政见,这样有助于陆安州‘亲善怀柔’政策的合理形成。”
夏侯舒城说“谈不上什么政见,也用不着我等针砭时弊。不过既然松冈先生问起,倒也有点牢骚。窃以为,一国之军事状况,是由一国之经济状况决定的,一国之经济状况,是由一国之政治状况决定的。我国政治状况实在是一把鼻涕,几千年封建专制,积弊如山。更令人切齿的是晚清政府,闭关锁国,夜郎自大,祸国殃民,真是一个坏透了的政府。西方列强和贵国政府都在争先恐后地发展军备,坚船利炮洋枪洋炮,可是我们这个政府骄奢淫逸,居然把海军经费用于修建皇家林园。依在下之见,我们今天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仍然是晚清政府埋下的祸根。”
松冈平静地说“听夏侯先生如此慷慨激昂,可以看出,夏侯先生是一个爱国者。”
夏侯舒城说“有爱国之心,无爱国之力。即便有菲薄之力,摊上这么一个乱哄哄的政府,也是报国无门。想来辛酸,不想也罢,好在酒坊仍在,醉生梦死,也是一种人生。”
夏侯舒城说“但不知道松冈先生想让我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事?”
松冈说“不知夏侯先生对大日本国的‘王道乐土’政策是什么看法?”
夏侯舒城说“敝人乃商人,在商言商,对于政治知之甚少。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松冈先生所说的‘王道乐土’,是不是就是南京那样的,视中国人为草芥,任意屠杀?”
松冈一怔说“完全是谣言,‘皇军’进入南京城的时候,中国人是列队欢迎‘皇军’进去的。”
夏侯舒城说“我没有看见,但我听说自从日本军队血洗南京之后,半夜三更冤魂叫,大白天里鬼唱歌。这就是‘王道乐土’?”
松冈说“夏侯先生能够看破世事,难能可贵。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夏侯舒城无语,半晌才长叹一声说“可是谁又甘心当亡国奴呢?松冈先生,恕我冒昧,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敝人带兵打到松冈的祖国,打到松冈先生的家门口,不知松冈先生内心会是怎样的感受?”
松冈正在微笑的脸皮倏然僵硬起来,目光阴沉地闪烁了一下,看着夏侯舒城。夏侯舒城坦然地说“我这样说话是不是让松冈先生不愉快了?但是请原谅,这是一个祖国遭到侵略的中国人说的心里话。”
松冈愠怒地看着夏侯舒城,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终于愤懑地说“夏侯先生,你太过分了,很不友好!”夏侯舒城说“既然松冈先生今天是以个人身份来看望朋友,那么我们朋友之间就应该说点真话。如果我一味地说,松冈大佐,你们做得对,你们来侵略我们的国家,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愿意接受你的侵略,你会相信这话是真心话吗?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提醒松冈先生,任何一个中国人向你说这样的话,你都不要相信他。如果他这样说了,你就要警惕他,他可能正在暗算你。”
松冈气咻咻地说“你这样推心置腹地提醒我,我又有什么依据相信你就不是在暗算我呢?”
松冈脸色极其难看地说“夏侯先生,对于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我们都不好说三道四。”
夏侯舒城冷冷一笑说“我没有亲眼见过,不等于松冈先生没有亲眼见过。”
松冈说“这个话题不谈了,本人今天来,是想请教夏侯先生对于当下陆安州状况之分析。”
夏侯舒城说“这恐怕就不是我这样的草民所能妄论的了。”
松冈说“朋友之间,交换见解,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