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可是下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呼喊,或者我根本就是幻觉,我喊一阵,听一阵,后来下面就再也没有人声了。我知道,就算是下面河涧有人,他们声大,我听得见,可从洞口往外喊声弱,他们正处在河涧,耳边全是水声干扰,很难听到上面七八百米的地方有人在呼救,何况这么大一座山,到处都是乱石,他们就算是听到了,也很难找到我们这个狭小的洞口。
我叹了一口气,并不绝望,因为我们还有眼前这个机会,这是我们可以掌握的求生机会。
轰地一声巨响,眼前乱石齐飞,然后我晕了。
我不知什么时候才醒来,听见康红虚弱地在喊我,可乐,快,快看。我睁开眼,眼前有一道刺目的阳光。
开了,居然开了,因祸得福,这次泥石流居然把我们这个洞砸开了一个缺口,我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努力用手去扒前面的石头,可一动石头就扑簌籁落下来,落下来一点,洞里的光线就暗一点。康红说小心点,先别动,免得塌方。
我停下手仔细观察前方,这场泥石流砸开了原来的洞口,却又有一块狭长的石块卡在洞口中央,它像一个门轴一样可以轻轻转动,可推可拉,像一个异形的小石门,只是角度很小。我从我这个方向试着推拉了一下,但一动之下碎石就往下掉,康红也从她那个方向推拉了一下,也是这样。
但还是不可以轻举妄动,这石块看上去像个出路,其实危险性也很大,稍不注意就会再次塌方,我并不沮丧,因为这总比刚才的暗无天日好很多,我们困在里面,不被压死,也要被渴死饿死病死。
我说,有一句话我没骗你,我喜欢你。
她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声音喑哑地说,我知道。
她突然问,你究竟有没有骗庄家,我需要你亲口证实。
我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但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想好结果,我只要一告诉你答案,我就会逃跑,跑到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有时我回来偷偷看你一眼,也不会让你知道,因为,你见我就要抓我,你这个人最爱大义灭亲。
她呸了一口,谁跟你是亲,谁大义灭亲。她又啊了一下,我赶紧问是不是伤口又痛了,她痛苦地嗯了一声,我感到她的手越来越烫,说你怎么样。
我俩商量了一下,觉得首先得让自己的身体能够自由活动,先把埋住的腿脚拔出来,然后再想怎样出去。我慢慢地活动一只脚,奇疼无比,但咬牙轻摇脚部,摇松了埋在旁边的碎石泥土,用了十几分钟光景好歹拔了出来,而且没有断,另一只脚则轻松一些,本来就没埋得很深。
康红费了好长时间,因为她有条腿断了。我教她一个办法,用没断那条腿去帮忙把埋在断腿上面的泥土刮走,可能她那边的洞活动空间比我这边还要大些,搞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说成了。
因为又饿又累,而且康红身上又有几处伤,我俩稍事休息,准备养一下体力再一鼓作气行动,正静养呼吸时,突然听到洞外好像有人声,很微弱,我竖起耳朵再听,似乎是山涧下有一些人在呼喊,不像水流声,应该就是人声。
我大喜过望,对康红说得救了,下面有人,肯定是武六一他们。我大声呼喊,来人哪,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康红没听见下面是否有人,但也跟着我使劲喊,喊了两声由于伤处疼痛,就停下来。我双手合做一个喇叭,尽量靠近洞口喊着,救命,来人,在山坡上,有一块大石头下面,大石头下面
我内心焦急,她半天不言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只能感受她的手又开始发抖,似乎还听到牙齿打战的声音,这几天几夜的折磨,就算常人也经受不起,何况她还断腿断骨发烧,还被埋在这地下,能撑到已经是奇迹了。
我难过得恨不能把山石砸开过去抱着她,给她取暖,可我无能为力,我用手通通砸着周围的石头,也不管是否会引起再一次泥石流了,与其闷死不如痛快死,砸着砸着,我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汪汪,袜子。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我已忘了袜子,或者潜意识中以为袜子已经死了,没敢去想它。想不到它却在外面大叫,我感觉得到它正在洞口使劲用爪子刨着碎石和泥巴,鼻子发出急促的声音,他们说我是福将,其实袜子才是我的福将,只要有它这条丑狗在,就有了光明。
我在里面也使劲敲,用手挖,即使挖不下几块石头也要给它准确的位置,一些碎石从头顶上落下,突然有点担心这个洞会塌方,我大喊,袜子先不要忙挖,怕塌了就听到轰隆隆一片巨响,头顶上又是一阵震动,落下好多泥沙碎石,我听见在巨响之中还有袜子凄惨的叫声,它好像被砸中之后滚了下去,再也没有声音。
袜子,袜子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连袜子都没有了,老天爷就是要让我走投无路,我悲愤异常地用手、用头去撞这个洞,感到上面来的这阵泥石流比把我们困在这洞里的那次还要强烈,哗啦啦地像无数列高速火车从头顶开过,相撞,脱轨,地动山摇,土腥弥漫,很多碎石砸在头顶,洞体明显受到重力挤压开始变型,我的腿被夹得奇痛无比,几乎失去知觉,只感受得到那边的康红用手紧紧掐着我,我魂飞魄散,可是极度恐惧中我突然想通了,人总有一死,能牵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手死去,也他妈不是一件坏事,我哈哈大笑起来,对她说,我很幸福,我真的很幸福,只不过,让你这个美女就跟我这龟儿子一起死了,很不划算,我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