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的,我回去商量商量。过几天给你回音,让咪咪到你那里去。”
“我来,我来。”
“咪咪去,咪咪去。”
她们客气着,然后分手了。端丽背心上又出了一层汗。
大块头阿姨说:“张家媳妇,想穿点,有钞票不吃不用,真是‘阿木林’了。”
“靠工场间这点工钿不会发财的”
“不不,话不能这样讲。毛病好了我还是要来做的。”端丽红着脸说,赶紧出来了。走出石库门,穿出弄堂,到了马路上,一阵风迎面吹来,她才感觉背心出了一层汗,衬衫都湿了。她出了一口长气,往家走去。走到路口,看见金花阿姨迎面走来。
“张家媳妇!”金花阿姨叫她。
“哎,金花阿姨,这一向还好吗?”
“我是老了。”她沮丧地垂下手,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丑陋而陌生的形象,那确定无疑的正是自己。
文耀走到她身后,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轻声说:“别难过。这十年,我们要赎回来。”
端丽从镜子里端详着丈夫,她似乎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风流倜傥的丈夫,他潇洒自如,谈吐风趣而机智,浑身洋溢着一种永不消逝的活力。她爱他。
当天夜里,他们把钱存进了银行的通宵服务处,让它毫不耽搁地生利、生息、变本、再生利、生息可是,工作她没舍得退。这是不容易争取来的,再说,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哪一天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唯有职业是铁打的,这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她考虑了一下,决定请病假,工资全扣完了不要紧,只要保留这个职业。这些年的辛苦,她得了轻度的腰椎间盘突出症。里弄里的合作医疗,很容易开出病假,只要你自己舍得钱。
她去送病假条时,梁阿姨看都没看,就爽快地说:“你休息吧!这种生活本不是你做得长远的。”
“蛮好,昨日碰到你家先生了,他说你们家要找个阿姨。你们要半日的?全日的?还是洗洗衣服或者买小菜的啊?”
端丽忽然窘迫起来了。这事虽是这几天家里商量的,她也觉得有必要找个保姆,可是她坚决不同意请金花阿姨推荐。不知为什么,她认为拜托金花阿姨帮这个忙是极不合适,极不应该的。为了这,还和文耀吵了嘴。他为她不服从自己很觉气愤,很是怀念十几年前不敢过马路的端丽。
“我倒认识一个人,五十多岁,人蛮清爽,蛮老实。不过就是临时户口,你们要看看人吗?”
“究竟用不用人也还没说定呢!”端丽支吾着。
“你回去和你家先生商量商量好吧?不要想不穿,有钱就过过惬意日子嘛!”金花阿姨开导她。
也许梁阿姨确有弦外之音,也许只是她自己多心了,端丽涨红了脸,急忙解释说:“其实不休息也可以,不过就是想治疗得彻底一点。好了以后,我还是要来做的。”
“可以,可以,你啥时候想来就啥时候来。”梁阿姨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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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说。
旁边的小矮个子阿姨插嘴道:“你也是有福不会享,叫我是你,真不来做这种短命生活,每日里不歇一口气地做,也只有一块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