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目睹女巫失踪事件
总的来说腊肠是条相当幸福的狗,西芹一点也不嫌它脏嫌它吵嫌它爱放屁什么的。有时我坐在西芹的西点屋里看着她忙来忙去的时候,心里一直在赞叹世间怎么还有像西芹这么善良这么能干这么贤惠的女孩。赞叹的声音大了一点,西芹会说呸光说好听的养你不如养腊肠你看看人家腊肠都没和我红过脸没在半夜爬起来四处翻东西吃。
我说腊肠都快被你喂成肉肠了,光是消化那么多东西都够它受的,半夜起来跑步减肥倒是有可能。
西芹喜欢穿拖拖拉拉的棉布长裙,式样繁琐,像拖把一样浪费布料,还秉承了拖把的本质特性,在地上拖来拖去。我说西芹你是天下最不像女巫的女生,因为你的店从来不需要扫帚或是拖把什么的。
西芹以停我的饭来要挟我,这我不怕,我会指着腊肠嚷嚷着要吃花江狗肉反要挟。或许腊肠是听得懂中文的,我一这样说,它就跑到我面前来,放很臭的屁。
垦擅长乱来,比如在红豆冰里加啤酒,烧仙草里混合酱色大冰块,让人一不小心啃了自己的舌头。毫无疑问垦在吃吃喝喝方面是极有天分的。我是受害者,从高中一路罹难到大学毕业。七年,垦把我从玉树临风喂成嗜甜土猪。
是,嗜甜土猪,她这样形容我。
店主不在,门前的植物倒是生长得极为茂盛,一些灰溜溜的树木向天空举起粗糙不堪的枝杈。
若你有坐在这里等垦回来的打算,还是先去涂些防蚊水吧。隔壁西点屋的小妹把头探出来对我说。
嗯请问她去了哪里?
我总是虚度光阴。
比如这样的夏天,蒸汽在四周飘荡。哪怕是包防腐剂,也会发霉。
我决定旅行。
去年的这个时候,垦说,和我去南方吧,更热的天气里,或许人会更清醒。
天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一只狗站在屋檐下,而且,没有人知道我们会这样站多久。
云南吧好像是这样。她沾着满手面粉侧过脸来,我看见她发梢上沾着一小块儿果酱,应该是橙酱来着,在雨水光影里新鲜闪亮。
嘿,是你带来的狗吗?她惊奇地问。
当然不是,我以为是你的。
她立刻屁颠屁颠地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半根肉肠去喂狗。那时候腊肠比我幸福,比如我也很饿,却没有人来喂我。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和西芹一直管那只狗叫腊肠。早上西芹对狗儿说——去,叫你爸起床。腊肠就扭着屁股跳上我的床像舔肉骨头一样舔我的脸,以致我每次吃大鱼大肉的梦都做得破破烂烂。
雨下得很大,如果用瓢泼来形容似乎还不够,热带的对流雨,通常看起来更像天空被谁戳了个大窟窿,流量可以用来洗脸。垦在信里说她最喜欢三亚的阳光,我千里迢迢地来看,却只看到暴雨。
垦玩失踪,而且把店给关了。空荡荡地竖着招牌——垦冰品。去年垦离开以前,垦说在三亚,一年四季都会有人吃冰品。然而我大声嘲笑她的思想火花,说垦你还是留在这儿好好教书吧,教小孩子画画比调鸡尾酒有前途得多。她抱着肩笑,如果人人都像你那样喝喝海风就喂饱全家,饿的那个才有可能是我喔
垦离开已经一年,在三亚捣鼓着伊有声有色的理想事业。而我失恋,一遍又一遍。这我已经习惯,惟一不习惯的是失恋时没有垦来陪我喝酒。那种时候,我重复性地怀念垦做的黑芝麻雪糕。红酒搭配黑芝麻雪糕与垦的嘲笑,对失恋的我来说,其实是种享受。
干脆和垦在一起好了,有时我有这样的念头。
可一回头,看见垦脸上狡黠的笑,我知道倘若某天变作垦的丈夫,一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