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盛开
他看了看我,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寒水沥沥。我镇静地盯着他,他叹了口气。我笑了,没有人为讲自己的名字而叹气的,除非是逃犯,或者或者什么?他追问了一句。鬼才知道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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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陆陆续续地走掉一批,又只剩下我和那个男人。我正毫无指望地凝视着他,他却倏地转了身,拿眼睛对住我。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微微笑了笑,好像挺自然的。
他怔了怔,随之也笑了。这个笑容,用在女人身上可称之为灿若桃花,用在男人身上,我只能说很特别,仿佛消除了所有的陌生与禁忌,仿佛早已熟识,并隐隐地有了些爱意。
我镇静下来,并不掩饰我的愉快之色,轻轻招呼了一声,嗨。
他慢慢走过来,我有些如坠云雾之中的晕乎感,但他真的过来了。
他指指我边上的座位,用低而圆滑的嗓音说可以吗?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指甲毫无藏污纳垢之嫌。我点点头,忽然有些脸红。幸好他只看着窗外掠过的一些呆板的落叶梧桐和林林总总的店铺招牌,神情散淡而平和。
你一向是热情的。我居心不良地插了一句。
他说他一般在晚上工作。
这挺意味深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嘲笑起来。马菲振作起精神,可你知道吗,她顿了顿说,他约了我今晚在一个咖啡馆见面,我一直等到12点他都没来。而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她来找我倾诉了。无论她的狂喜还是不安,都能找人分享和分担。想到自己的某种自我封闭的劣根性,我不由羡慕起她来。
后来马菲赖在床上不走了,我五岁以后就不习惯与人同床,便只好睡沙发。
好像总能遇上你,他懒洋洋地说。
我反应过来,轻轻咬了一声,说对。
你叫什么?他依旧看着窗外,用于净的语气问。我并不觉得这很唐突,于是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夏眉。
好听的名字,他笑了笑,他的声音始终和他的眼睛一样,总能飘得很远,有些心不在焉,但总是吸引人的。
你呢?我径直问。
这天的节目做得比较顺利,谈的是大学校园里的恋爱问题。
来电话的人有点意思,我振奋精神接着电话,并适当地点拨一二,直到节目结束。
夜冷似刀,月黑风高。城市里所有的尘埃己归于地面了。我站在电车站牌下,四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夜深才出现的工地运料大卡车和大商厦的运货车三三两两在身边嘶吼而过。对面的居民楼有个窗户还亮着暗红的光,似乎有音乐从里面飘渺地传出来,大约是架老式的四速唱机放出的胶本密纹唱片,圣桑的天鹅湖,另外一种宁静致远的意境。
车来了,我的风衣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鼓起来,我按住衣角,轻松地抬起穿麂皮靴的脚,踩上扶阶。因为车门一开,我已看到了那个安静而独特的男人。他还是一样的舒适随意地穿着,以懒洋洋的派头斜倚着扶栏。我便又坐回原位,与昨天的情形一模一样,似乎一切已衔接如常了。
橘红的路灯光挟着街边物投下的阴影在面颊温柔地刷过,我安安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今天的这张脸似乎有了些生气,嘴角似笑非笑地抿着,眼睑弯弯的弧线显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