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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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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秋萍说:“舒通会编,就让他编。”

通哥说:“试试,我试试”

李书记说:“舒通,任务就交给你,公社就看你的表现了。”

通哥说:“我争取把任务完成好。李书记,我有个请求。宣传队排节目不比出工轻松,能不能宣传队的人白天只出上午工,下午休息,晚上排节目?不然,人受不了。”

说到俊叔,就没人答话了。俊叔是支书,大队电话装在他家里。我经常去俊叔家里玩,喜坨是我们的司令。我很少听见电话响过,也很少看见哪个打过电话。只有一回,三麻雀妈妈哭哭啼啼跑来,说快打个电话,要救护车,三麻雀得急症了。俊叔忙丢了烟屁股,使劲地摇电话把手,摇上几圈,就拿起听筒,喂喂的叫唤:“喂,喂,总机吗?”然后再摇,再喂喂叫喊。如此再三,才听得俊叔开始说话:“总机吗?请接公社卫生院!”

电话响起来,总不会是太好的事。要么就是公社开紧急会议,无非是中央又出问题了;要么就是哪个在外面的人得了急病,遇了车祸之类。乡下人没有天灾人祸,绝不会打电话的。

电话在乡里人脑子里是这么个玩意儿,通哥说自家是公社打电话找去的,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有人就开玩笑:“公社伙食好吗?是钵子饭吗?”

这话又把通哥惹火了。我们乡下,吃钵子饭,就是坐班房的意思。通哥脸红脖子粗:“哪个乱讲,我要骂娘了!”

“没犯法,公社请你去做客?”

通哥说:“哪个讲孔子是好人?我讲的?证明人在哪里?”

围着许多人,像看新媳妇。“是啊,哪个敢讲孔老二是好人?吃了豹子胆!”有人说。

“说我看流氓书,屁话!我看的小说,叫牛虻!”通哥说着,无意间瞟了我一眼。我脸上火辣辣的。

有人说:“我们只晓得流氓,没听说过牛氓。”

通哥并没有坐班房,福哥也没有上大学。听大人们说,通哥坏了福哥的事,福哥也坏了通哥的事。通哥肚子里书多,福哥家庭背景好。本来他们俩总有一个会上大学的,现在哪个也上不了。

不见通哥有什么不高兴,福哥也没有脾气。夜里宣传队在祠堂排节目,通哥和福哥都会去。通哥是宣传队的,福哥是看热闹的。福哥的口哨一年四季吹着革命现代京剧,宣传队却不要他。腊梅也夜夜去大队部看热闹,她喜欢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宣传队里也没有她。宣传队里,通哥是领头的,阳秋萍是主角。放暑假了,通哥白天打禾栽秧,晚上排节目。

祠堂里有个戏台,平日开会就是主席台,闲着不用就是我们小伢儿玩的地方。戏台两边各有一根大木柱,我们男伢儿显本事,总喜欢顺着柱子爬上爬下。经常有小伢儿从戏台上摔下来,直挺挺地躺在天井里。天井地面是青石板,人摔在上面头破血流。大人总是过了很久才晓得出事了,脸色铁青地跑进祠堂,哭喊着把小伢儿抱了回去。我们就不玩了,各自跑回家去。可是过不了几天,这个小伢儿又跑到戏台上打打闹闹来了。从来没有听说哪个摔死过,真是奇怪。老人家就说,祠堂本来供着祖宗牌位的,破四旧的时候被砸掉了。老祖宗不计较,照样保佑着子孙们。

公社李书记就在我们大队蹲点,住在腊梅家里。腊梅家是大队最穷的,她爸爸是个瘫子。上头下来的蹲点干部,专选家里穷的住,同贫苦农民打成一片。腊梅的妈妈做得一手好菜,村里哪个屋里有红白喜事,都是她去掌勺。

有天夜里,公社李书记来到祠堂,召集宣传队的人说话:“你们村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全公社是有名的。你们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满足于只演革命现代京剧,要争取自编自演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

通哥笑笑,说:“什么牛氓?牛虻!你们天天看见牛氓,还不晓得什么是牛虻!”

“我们天天看见牛虻?在哪里?”

通哥说:“就是叮在牛背上吸血的麻蚊子!”

看热闹的人更加热闹了。“麻蚊子就麻蚊子嘛!麻蚊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说看牛虻,只说看麻蚊子,公社哪会捉你去?”

通哥立即瞪圆了眼睛,说:“话要说清楚啊!我不是公社捉去的啊,我是公社打电话喊我去的啊!电话打到俊叔屋里,俊叔可以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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