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兄
妈妈说:“你老是跟着他做什么?他是书读到牛屁股上去了!”
妈妈边忙着做饭菜,边嚷着通哥太不像话。这时,听得通哥高声唱着革命样板戏:“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
妈妈锅铲都没放下,跑到门口,大声喊道:“舒通!”
“叔母”通哥停住,笑着。
阳秋萍出门前,站在那里拿双手理了理头发,昂着头甩了甩。她甩头发的时候,腰肢随着扭动了几下。真是奇怪,见着阳秋萍的腰肢,我就会想起那次在樟树底下见到的情景:她飞快地迈着碎步,扭着轻盈的腰肢,消失在拐弯处。
阳秋萍走了,通哥望着窗外出神。西边山头上,云慢慢淡去,渐渐露出阳光。这是今日的最后一丝阳光。没过多久,天就暗下来了。
“六坨,你晓得什么是爱情吗?”通哥问。
我摇摇头。
通哥仍是望着窗外,说:“男人和女人,两个人好了,就有爱情,今后就生活在一起。”
我说:“我打麻雀,除四害。”
“你打麻雀就打麻雀,打玻璃做什么呢?”
我低着头,光脚丫在地上乱划。通哥说:“莫鬼画符了,到我房里去。”
我跟着通哥走,准备到他房里去再挨骂。没想到阳秋萍在里头坐着,笑眯眯地望着我:“是六坨啊!六坨不顽皮的啊!”通哥并没有再骂人,好像完全忘记了我打碎玻璃的事,望着窗外高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通哥高喊之后,哈哈大笑。
阳秋萍笑着,说了句广播里经常听见的话:“你用心何其毒也!”
我还是听不懂,只是望着他。通哥回过头,也望着我,说:“你还小,同你说没用。你快长大,就晓得什么是爱情了。”
我要回去了,通哥让我先走,他还要独自呆会儿。我出门的时候,回头望望通哥,他的目光仍在窗外。
回到家里,我问妈妈:“妈妈,你和爸爸是爱情吗?”
妈妈脸色都变了,问道:“哪里学来的痞话?”
我说:“通哥说男人和女人好了,就有爱情,就在一起生活。”
通哥说:“雨不停地下,下午就不要出工了。”
阳秋萍说:“你不想出工,就说还要排节目不就要得了?”
“老是说排节目,也不好。”通哥又喊道“那些海鸭呀,享受不了战斗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通哥高喊的时候,讲的是普通话,也不结巴。怪就怪在通哥平日讲话结巴,课堂上念课文的时候不结巴,蹲在戏台角上提词的时候不结巴,这会儿高声喊着普通话也不结巴。我当时并不晓得高尔基和海燕,只觉得通哥真了不得,高喊起来就像电影演员。
暴风雨并没有像通哥说的越来越猛烈,而是越下越小;但时间也不早了,等雨慢慢停下来,已近黄昏了。阳秋萍说要回去了。通哥叫她先回去,他等会儿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