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快戽干了水的池塘
我们的话时断时续。每次开头,似乎都是在犹豫了半天之后才终于进行的。
几乎没有一个人再走动了。夜已很深了。
更使我吃惊的是,陶卉居然顺从地站起身来,提着铺盖卷往船舱走去。
“把铺盖卷给我。”我走上前去,一把将她的铺盖卷拿过来。
她没有反对,在我前面很温顺地走着。我则一人背了两个铺盖卷走在后头。
船舱里已无―块空地,我们只好在两个船舱之间的过道上放下铺盖卷。
我把我的一块塑料布从铺盖卷里拽出来铺在地上,然后对她说:“你把铺盖卷放开,睡觉吧。”
“我上船后一直找我们的人,怎么一直没有遇到你呢?”
“我也一直在找。我去过大烟囱下面好几次”
这么大的船,你走左边我走右边,你到船艄我到船头,你到下层我到上层,互相碰不着,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就在大烟囱下死等就好了。我们不由得都后悔起来。
我们―起走到了大烟囱下。也许还能等到一个我们的人。
我们在相距四五步远的地方分别坐下来。两人无话可说,且又不敢互相正视,只沉默着把头低着或偏向―边。
她坐在铺盖卷上摇摇头“我不困。”
我也在铺盖卷上坐下。
过道上就我们两个人。
十分寂寞。我们终于开始大胆地说话。首先说话的是她“你的作文写的真好!”“不好。”
“好,你的作文总是被传阅。邵老师说:我们班作文写得最好的是林冰。”
夜深了,甲板上的人――离去,钻到船舱里边去了――那儿暖和一些。只有少数几个人还伏在栏杆上,将江上夜色静静地领略着。
远远地,可见几点渔火。
我终于对陶卉说:“你冷吗?”
“不冷。”
但我看到的却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双手抱在胸前,―副寒冷的样子。我不觉怜悯起她来“甲板上风太大,走,到船舱里去!”我的话里,居然有一点命令的成分,这使我自己都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