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这年秋天
她将箫丢在了地上,扬起巴掌,打在了秃鹤的脸上。
傍晚,秃鹤的母亲――一个悍妇,抓着秃鹤的胳膊骂到学校来了。她站在舒敏的房间门口,指天跺地,骂了足足两个小时,用的是最下沉却又是最象征的语言。这地方上的人骂人,是极有功夫的,并有一整套隐喻的词语,诸如“大山芋篓子”、“流水的黑蚌”、“死在红被窝里”等等。
晚上,丁玫来安慰舒敏时,舒敏正失神地望着窗外的一片竹林。
舒敏说:“回教室!”
秃鹤不回,蹲了下来。这边舒敏强作镇静讲课,他那边将烂泥巴一团一团地往刚刚粉刷过的白墙上砸。等舒敏将课讲完,那白墙已满是泥巴了。
过了两日,舒敏夹着课本往教室走,刚走到门口,―个人影扑过来,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那人影也随之压过来,压在她身上。她―看,趴在她的身上的是秃鹤。秃鹤没立即下去,沉沉地居然在她身上趴了―会儿。是在她的奋力推动下,他才翻坐到一边。秃鹤指着门口另一个男生说:“是他推我的!”他一跃起来,就去追打那个男生。
舒敏去找了校长,然后没再进教室上课,而进了自己的房间哭去了。
后来,秃鹤安静了―些日子。
那女孩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丢了东西,一摸辫梢,手帕不在了,就转头寻找,一下就到了,就骂了―声:“狗日的!”
秃鹤就把手帕取下来,扔给那女孩:“还你。”
那女孩大声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用手―挡,手帕就掉在了地上。然后,她具在桌上呜呜哭。
舒敏将课本扔在讲台上,本来就苍白的脸便白如粉笔,她走过来,对秃鹤道:“请你出去!”
秃鹤不动。
放假前夕,舒敏在办公室里填成绩单,听到外面有箫声,就走到门口来看。
秃鹤头上戴―顶大荷叶,将那箫胡乱地吹着,双足有节奏地在两排教室中间的空地上走,后面还跟了其他十几个男孩,也都与秃鹤合同―个节拍往前走。快放假了,各班无课,有无数的学生站在教室前面看,甚至还有几个老师也站在那里看。秃鹤就把腿踢起来,往脑门那儿踢。后面的学他的样,也这么踢。
舒敏站在那儿不动。当秃鹤走过来时,一把夺过了箫,那箫是她的。
秃鹤站住了,恬不知耻地笑。
舒敏手中的箫就滴滴答答地往外流秃鹤刚才吐进去的口水。
“请你出去!”舒敏的嘴唇抖了。
秃鹤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不看舒敏的脸,却看她的胸脯,然后从舒敏身边走过,高高大大地走出教室。
外面正下雨。秃鹤便走到教室门口那棵大银杏树下避雨。
舒敏站在教室门口“站到雨里!”
秃鹤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不―会儿,雨就大起来,秃鹤淋得透透的。但他纹丝不动,昂首天空,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