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人大眼瞪小眼。
买了几罐可乐,且在小桌旁坐下。宁肯说:“真到这儿来偷拍,光线暗倒还问题不大,问题是怎么录得下说话?”确实,摇滚乐声响统治着整个迪厅。他们说话也只能是凑拢脑袋,放大喉咙
宁肯说:“看来并没有什么太稀奇的人物只不过是有些个姑娘好玩,又没男朋友,就通过‘请’,省个门票钱罢了!”
春冰说:“怎么没有?我看见不少‘外来妹’,她们就很可疑难道她们光是好玩,喜欢蹦迪?她们显然是别有所图!”
对宁肯说“我请你吧”的是个长得很丰满的姑娘,穿戴得很时髦,戴着副眼镜。宁肯凭直觉问:“你哪个大学的?”那姑娘爽脆地说出了一个工科大学的名字,并反问:“你呢?”宁肯便说了自己上过的学校“不过,早毕业啦!”又问:“怎么不跟同学们一块来玩?”那姑娘不屑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在请你呀!”宁肯于是笑笑说:“你常来吧?我倒一直想问问,为什么不说‘你请我吧’,偏说‘我请你吧’不都是男士请你们吗?”“我们?谁们?”那姑娘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噘噘嘴说:“我就是我在请你嘛!你不乐意?那我请别人去!”宁肯还没决定下来,她一扭身,另“请”别人去了
宁肯往常到迪厅都是一伙子去,自然都有女士在其中,并没有过“独身”经验,因此遇到这么个情况,颇为尴尬。他被“甩”了以后,不由得扭身朝后面,看春冰是否比他“幸运”
春冰已然快走到宁肯跟前,却并没有任何姑娘来“请”“他”
宁肯不及跟春冰对眼,已经又有个姑娘来“请”他了,这回宁肯也没把对方看清,便立刻应允了。
春冰在迪厅门外转悠,好半天没人搭理她。这倒未必是她看上去不像个小伙子,而是“他”这个小伙子实在太“袖珍”了,哪个姑娘不想“请”个“爷”来招待自己呢?
深秋青黛的夜空,斜悬着一个惨白的月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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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铁出口拥出来许多人,其中不少年轻人都朝着不远的jj迪斯科舞厅而去。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商店的霓虹灯色彩多半桃红柳绿地显得俗艳。哪家饼屋有新面包出炉了,飘散出“可疑”的气息——初闻以为是奶油,细品方知是“人造奶油”麦琪淋——这气息与过往汽车排放出的尾烟搅在一起,今刚吃完吉野屋日本面快餐的春冰不禁反胃。
但春冰还是很高兴。宁肯走在她前头,离她十来步远。他们说好不要并肩而行,在进门以前甚至要装作根本不认识。
可是春冰注意观察那些“请”男士的姑娘,她发现多半是些个外地来的妹子,天气已然转冷了,这些妹子穿的还很单薄,不过,衣衫虽一望而知均属廉价,式样却都很俏。她们的“约请”有时会遭到拒绝,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很快如愿以偿
迪厅里已经开始放送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顶棚上的霹雳灯翻滚转动,无数道射灯忽明忽暗,上千平米的舞池里已有许多红男绿女在狂舞乱摇
宁肯进入迪厅后,那“请”他的姑娘很快就溜得无影无踪,原来人家不过将他当作一张“入场券”而已!他顿生失落感。
宁肯往小卖部那边去,劈面遇上了春冰,于是大声问:“哥们儿!你的妞儿呢?”
春冰摊开手、耸耸肩,反问:“你的呢?”
春冰这晚女扮男装。她穿了一身铜制名牌和铜扣都很大的牛仔装,足登笨重的圆头高靿猎鞋;头上戴了一顶长檐运动帽,把所有头发都尽量塞在了帽子里。因为这样的装扮也还是不足以体现为男性,所以她还在鼻子底下粘了两撇胡子。她走起路来也故意雄赳赳的,大有“鬼子进村了”的架势!
毕竟时代变化了,春冰如此这般地奇装异服与形迹可疑,也没有任何路人朝她哪怕是多看一眼。人们都更个人化、个性化、私秘化了,那最重要的心理变化,倒还未必是更注意自我形象的包装与塑造,而是对不关己的他人和事物越来越冷漠疏离。
春冰自己边往前走边忍俊不禁。她不时伸手去摸一下那鼻下的假胡子。心里想:真的会有“那种姑娘”来招惹自己吗?她既充满好奇,也不免有些个紧张。
她是来跟宁肯做一次“试验”宁肯他们打算做一期关于歌厅舞谢中的“陪女”的节目,这是个社会报导性节目他们不想“主题先行”因为听说“陪女”的情况很复杂,有的已未必仅是“三陪”(陪舞、陪歌、陪酒),有的确实是“卖笑不卖身”有的据说根本是歌厅舞檄的隐形雇员或有关部门的“特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必得先来一番调查研究,方可升华出这期节目的“说头”因此,便拟定了“试验计划”;开头哪儿有春冰的事儿,可是春冰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因为一向是常给他们专题节目充任播音员的,所以便不仅热情卷入,更发展到女扮男装、“入虎穴掏虎子”的地步。
接近jj迪厅了,宁肯已经在前面被一位姑娘截住。因为迪厅一般实行一位男宾可免费带进一位女宾的营业策略,所以每晚这时总有若干单身姑娘守候在迪厅外面,一旦看准来者是单身男士,便大方地迎上去,用约定俗成的话语表示其意愿——“我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