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4章
斯塔基让那人的下巴落下来,头靠在硬角里,发黑的眼窝全神贯注地向上盯着。斯塔基开始往回走,又哭了起来。他觉得之所以哭,是因为他不会再提任何问题了。
自助餐厅的门敞开着。外面是一块大软木公告板。斯塔基看到板上写着,6月20日将在这里举办一次保龄球比赛。由“邪恶穷人队”对“第一勤务兵队”争夺基地的冠军;安娜弗洛斯想在7月9日开车到丹佛或博尔德,想找人分担驾驶工作和开支。另外,理查德贝茨希望把一些小宠物送人,一只半大的长毛牧羊犬和一只半大的圣伯纳德狗。还有每周都要在自助餐厅举行的克教派宗教服务。
斯塔基读完了公告牌上的每一项声明,然后向里走去。
斯塔基转过身来。
克赖顿直挺挺地站着,泪水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流淌。他举手敬了个军礼。
斯塔基再次转过身走出了门外。
电梯频繁地上上下下。报警器尖叫了起来,发出令人悲哀的声音,似乎知道它在警告一种已经错过的情况——斯塔基用专用钥匙在电梯顶上打开了电梯。斯塔基推测,当他驾着吉普车通过散乱的试验场无人居住层,通过标有“高度保密区,不经特别许可,不得入內”字样的大门时,莱恩克赖顿可能正在跟踪显示器上盯着他。检查站看上去就像高速公路收费站的检查站。浅黄色玻璃后面的士兵们都已死了,在沙漠的干热中迅速变成了木乃伊。小亭子是防弹的,但却挡不住细菌。斯塔基开车经过时,他们玻璃球似的凹陷的眼睛仍毫无表情地盯着他,沿着半圆形活动房和低矮的建筑物之间纵横交错的肮脏公路运动的,只有斯塔基自己。
他在一座矮粗的标有“未经a-1-a许可,绝对禁入”的地堡外面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鼓足勇气用钥匙打开了电梯。一个像火钳一样僵硬的门卫尸体,在电梯门左侧的玻璃室检查站中盯着他。当电梯来到,门打开时,斯塔基迅速走了进去。他似乎感到那个死去的警卫的眼珠仍在盯着他,眼睛就像两块布满灰尘的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克赖顿默默地站着,无话可说。
“那头野兽仍我行我素。”斯塔基转过身来泪流满面,咧着嘴说道:“它们仍我行我素,甚至比伊茨想象的更为凶残。世界正在土崩瓦解。尽可能多尽可能久地多干些事吧。”
“好的,头儿,”克赖顿说道,头一次感到了眼中泪水的刺痛“是这样的,比利。”
斯塔基伸出一只手,克赖顿用双手握住它。斯塔基的手又糙又凉,就像包着蛇皮的小动物一样,留下的只是爬行动物外壳中易碎的骨骼。泪水涌出了斯塔基的眼窝,从他精心刮过的脸颊上流下。
“我有件事想请你办一下,”斯塔基说。
电梯迅速下降,他感到胃中一阵翻腾。电梯停住时,一个小铃轻轻地叮当了一声。门慢慢地滑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淡淡的腐味。不是十分强,这是因为空气滤清器仍在工作着,但即使空气滤清器也难以完全除掉那味道。人死了以后,他也希望你能了解一些事情。斯塔基想道。
电梯前面几乎散躺着一打尸体。斯塔基在尸体中间跳来跳去,不想踩上一只正在腐烂的柔软的手臂或绊倒在一条伸开的大腿上。那样可能会使他发出他实在最不希望发出的尖叫声。在坟墓中不要叫,叫声会使你发疯。但现在他就实实在在地在一座坟墓中。这座耗费巨资建起来的科研设施,却成了一座地地道道的坟墓。
电梯门在他身后慢慢地合上,向上走时,发出了一阵嗡嗡声。斯塔基知道,它不会再下来了,除非另外有人再用钥匙打开。一旦设备遭到破坏,计算机就会接通抑制程序。为什么这些可怜的男女会躺在这儿呢?显然是他们都希望计算机会切断应急程序。为什么不呢?这确实有一定逻辑。任何东西都会出错的。
斯塔基沿着通向自助食堂的走廊走下去,脚后根发出沉重的卡嗒声。头上,嵌入像倒扣着的方冰盒一样的固定物中的日光灯,抛洒出刺目的无影光。这儿有更多的尸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是一丝不挂,头上满是弹孔。身体扭曲着。斯塔基想,肯定是他先用枪打死她,而后再自杀的。即使染上了病菌,爱情仍然存在。男人的手中仍握着一支军用0。45口径的手枪。砖砌地面沾满了血迹和像燕麦片似的灰东西。他感到毛骨悚然,急忙弯下腰摸了摸那个女人的胸膛,看他们的肌肉是否僵硬。
接着走到大厅里,一个男人背冲着门坐在那里,脖子上用鞋带系着一个标牌。下巴向前垂着,遮住了标牌上写的东西。斯塔基把手放在那人的下巴上,把他的头推到后面。看见那人的眼球深陷在眼眶内。标牌用红色记号笔写着:“现在你知道它在工作了吧?还有问题吗?”
“请说吧,头儿。”
斯塔基从右手上摘下西点军校的戒指,从左手上取下结婚戒指。“给辛迪的,”他说“给我的女儿辛迪的。希望你能将这些东西转交给她,莱恩。”
“我会的。”
斯塔基向门口走去。
“比利?”莱恩克赖顿在他身后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