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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詩人名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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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暗指在另一首詩裏更為清楚。那是給杭州太守陳裹的。題目中說春歸太遲,誤了牡丹的開花時節(詩前敍言頗長)誠然不虛,他回到杭州時,牡丹的花季已過,可是暗示少女已嫁,今已生兒育女,則極明顯,並且在詠牡丹的一首詩裏也滑有理由用兩次求愛已遲那麼明顯的典故。為明白這兩個典故,要說明一下。在唐朝有一個少女杜秋娘,在十五歲時寫了下麵一首詩: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蘇夫人頭腦清爽而穩定,而詩人往往不能。丈夫往往急躁,灰心喪氣,喜怒無常。蘇夫人有一次在一個春天的月夜,做了一個比照說:"我對春天的月亮更為喜愛。秋月使人悲,春月使人喜。"數年后,在密州,他們正過苦日子,蘇東坡對新所得稅至為憤怒,孩子揪著他的衣裳對他曉曉不休。

他說:"孩子們真傻!"

蘇夫人說:"你才傻。你一天悶坐,有什麼好處?好了。我給弄點兒酒喝吧。"

在一首詩裏記這件事時,蘇東坡覺得自己很丟臉,這時妻子洗杯子給他熱酒。這當然使他很歡喜,他說他妻子比詩人劉伶的妻子賢德。因為劉伶的妻子不許丈夫喝酒。

但是在蘇東坡的心靈深處有一件事,人大都不知道,蘇東坡的妻子一定知道,那就是他初戀的堂妹,不幸的是我們無法知道她的名字。因為蘇東坡是無事不肯對人言的人,他一定告訴過他妻子。他對表妹的深情后來隱藏在兩首詩裏,讀蘇詩的人都略而未察。

根據記載,蘇東坡沒有迷戀上哪個歌妓,他只是喜愛灑筵征逐,和女人逢場作戲,十分隨和而已,他並沒有納妾藏嬌。倒是有兩個女人與他特別親密。才女琴操聽從了他的規勸,自己贖身之后,出家為尼;朝雲,后來成了他的妾,當時才十二歲。我們以后再提她。

現在有一份宋拓蘇字帖,上面記有一個妓女的一首詩,叫做天際烏雲帖,是從第一句詩得名的。帖裏說的是營妓周韶的故事,周韶曾赴宴席侑酒。她常和書家兼品茶名家蔡襄比賽喝茶,都曾獲勝。蘇東坡經過杭州,太守陳襄邀宴,周韶也在座。宴席上,周韶請求脫除妓籍,客人命她寫一首絕句。周韶提筆立成,自比為籠中白鸚鵡"雪衣女"。詩曰:

隴上巢空歲月驚,忍看回首自梳翎,

開籠若放雪衣女,長念觀音般若經。席上其他詩人也寫詩為念。蘇東坡補言當時周韶正在居喪,著白衣。眾人都受感動,周韶遂脫籍。

過這樣的官場生活,自然須要做妻子的信任和了解。要做一個好妻子,主要是如何物色一個好丈夫;從反面說,要做一個好丈夫,主要就是如何物色一個好妻子。有一個好妻子,則男兒不違法犯紀,不遭橫禍。蘇東坡的妻子知道她嫁的是一個人人喜愛的詩人,也是個天才,她當然不會和丈夫去比文才和文學的榮譽。她早已打定主意,她所要做的就是做個妻子,一個賢妻。她現在已生了兩個嬰兒。做一個判官的妻子,她有一個舒服的家,享有社交上的地位。她還依然年輕,甘四歲左右。丈夫才氣煥發,胸襟開闊,喜愛追歡尋樂,還有——是個多麼淵博的學者呀!但是佩服丈夫的人太多了——有男的,也有女的!難道她沒看見公館南邊那些女人嗎?還有在望湖樓和有美堂那些宴會裏的。新到的太守陳襄,是個飽學之士,在他們到差之后一年來的,這位太守把對外界的應酬做得很周到,官妓自然全聽他們招喚。另外還有周那、魯少卿等人,並不是丈夫的真正好朋友。歌妓們都有才藝,會唱歌曲、會彈奏樂器,她們之中還有會作詩填詞的。她自己不會做詩填詞,但是她懂那些文句。那些詩詞她也覺得熟悉,因為她常聽見丈夫低聲吟唱。她若出口吟唱,那可羞死人!高貴的夫人怎麼可以唱詞呢?她丈夫去訪那些赤足的高僧——惠勤、辯才,還有那些年高有德的長鬍子的老翁,她反倒覺得心裏自在點兒。

蘇東坡並沒常年住在杭州,而是常到杭州的西南、西部、北部去。由神宗熙宁六年十一月到次年三月,他到過附近的上海、嘉興、常州、靖江,這些地方在宋朝時都屬于浙江省。他的堂妹現在嫁給了柳仲遠,住在靖江附近。他在堂妹家住了三個月,他雖然寫了大量的旅遊詩記述這次旅行,並且常和堂妹的公公柳懂一同寫作遊歷,他卻一次也沒提到堂妹丈夫的名字,也沒寫過一首詩給他。他寫過一首詩記堂妹家的一次家宴,還寫過兩首詩論書法,那是堂妹的兩個兒子請他題字時寫的。蘇東坡對柳道這個詩人和書法家的成就頗為器重,對堂妹的孩子也很顧念。但是到堂妹家的盤桓卻對堂妹的丈夫一字不提,實在難以理解。

此行寫的兩首詩,暗含有對堂妹的特別關係。一首詩是他寫給刁景純的,主題是回憶皇宮內的一株花。其中有下面的句子:

厭從年少追新賞,

閑對宮花識舊香。

那時他並沒坐對宮花,因為他並不是正置身皇宮之內。他說"厭從年少"的伴侶時,他顯然是描寫自己;而"花"照例是女人的象徵,"舊香"可能指一段的舊情。

蘇夫人用了好幾年的工夫才摸清楚丈夫性格,那是多方面的個性,既是樂天達觀隨遇而安,可是有時又激烈而固執。到現在她倒了解一方面,就是他不會受別人影響,而且你無法和他辯論。另一方面,倘若他給歌妓題詩,那又何妨?那是當然的。他對那些職業性的女藝人,決不迷戀。而且她還聽說他曾把一個歌妓琴操勸服去遁入空門修道為尼呢!琴操真有很高的宿慧,詩與佛學一觸即通。蘇東坡不應當把白居易寫歌妓末路生活的詩句念給琴操聽。蘇夫人聰明解事,辦事圓通,她不會把丈夫反倒推入歌妓的懷抱。而且,她知道丈夫這個男人是妻子管不住的,連皇帝也沒用。她做得最漂亮——信任他。

她是進士的女兒,能讀能寫,但是並非一個"士"。她只為丈夫做眉州家鄉菜,做丈夫愛喝的薑茶。他生病時,多麼需人照顧啊!若丈夫是詩人,因而有些異乎尋常之處,那是應當的。丈夫知道有書要讀,上千上百卷的書,做妻子的也知道要管家事,要撫養孩子,要過日子。因此,她願忍受丈夫睡覺時有名的雷鳴般的鼾聲——尤其是酩酊大醉之時。

這些先不說,與這樣人同床共寢,真得承認這個床頭人是夠怪的。妻子在床上躺著難以入睡,聽著丈夫打鼾,卻不能驚醒他。在他入睡之前,他要不厭其煩把被褥塞好。他要翻來覆去把軀幹四肢安放妥帖,手拍被褥,直到把自己擺放適當又自在又舒服為止。他身上倘若有地方發僵發癢,他要輕輕揉機,輕輕揉。這些完畢,這才算一切大定。他要睡了,閉上眼,細聽氣血的運行,要確待呼吸得緩慢均勻而后可。他自言自語道:"現在我已安臥。身上即使尚有發癢之處,我不再絲毫移動,而要以毅力精神克服之。這樣,再過片刻,我渾身輕鬆安和直到足尖。睡意已至,吾入睡矣。"

蘇東坡承認,這與宗教有關係。靈魂之自在確與身體之自在有關聯。人若不能控制身心,便不能控制靈魂。這以后是蘇東坡一件重要的事。蘇東坡在把自己睡眠的方法向兩個弟子講解之后,他又說:"二君試用吾法,必識其趣,慎無以語人也。天下之理,戒然后能慧,蓋慧性圓通,必從戒謹中入。未有天君不嚴而能圓通覺悟也。"

后來,蘇夫人還發現夜裏和黎明時,丈夫習慣上要有更多的改變。用細梳子攏頭髮和沐浴是這位詩人生活中的重要大事。因為在那一個時代,若有人細心觀察人的身體及其內部的功能,並注意草藥及茶葉的研究,再無別人,只有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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