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有鞋穿的子2
她语无伦次地说:“还有谁呢?那个‘狠人’。他眼里有人吗?直着来直着走。夏天里不穿鞋,冬天里也不穿鞋,那裂口一道一道的,真让人看不过去”
他说:“我弟兄五个,我又是老大”
她又急急地说:“在学校里,我老看你吃那长了毛的红薯。你怎么老是背红薯,就不能带些干粮吗?长了毛的红薯不能吃,有毒!”
停了一会儿,刘汉香轻声说:“你的脚就不疼吗?”
他头晕,没听清,就问:“啥?”
她说:“你的脚”
他说:“不疼。磨出来就不疼了。”
她说:“你的脚步声跟别人的不一样,只要你一走我就知道,那‘狠’人来了。”说着,她忍不住“哧哧”地笑了。
这时,刘汉香弯下腰去,在渠埂上铺了两方手帕,先是铺得近了些,而后又稍稍地挪开一点,自己先坐下来,说:“坐吧。”
他却没有坐,只是就地在渠埂上蹲下来,离她有四五尺的样子。
夜越来越模糊了,只有那一方蓝格的白手帕还在暗中亮着她看了他一眼,嗔道:“你怎么不坐?坐嘛。”
他说:“我蹲习惯了。”
她说:“你坐近一点,我都看不见你了。”
他说:“你笑话我呢?”
她忙说:“不,不是。你的脚步重,吃地。我一听就听出来了。同学多年,你那大茬子步,‘咚,咚,咚’的,夯一样,就像是砸在人家心口上。”夜越来越暗了,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小得几乎听不见。
他没话找话说:“你笑话我。”
她说:“在学校里,你也不理人”
他说:“说谁呢?”
他很勉强地往她跟前挪了挪身子,仍是蹲着,含含糊糊地说:“我裤子脏。”
她说:“我不。你坐,我就要你坐。”
他心里的火一下就烧起来了。他心里说,坐就坐,我怕什么?这么想着,他终于坐到那方汗巾上去了。
刘汉香说:“你听,夜静了,夜一下子就静了。”
是的,夜静了。夜一静,人的呼吸就显得粗了。待冯家昌坐下之后,突然觉得那屁股下坐的不是“汗巾”而是一座肉做的“火炉”!那还不仅仅是“火炉”那是“飞毯”是“迷香”是“热鏊子”是“乱麻窝”是“枣疙儿针”是蹦进裤裆里的“跳蚤”是七七八八的虱只觉得头晕腾腾的,身上汗津津的,裆里热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