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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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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即卡都达尔(codoudal),曾策划二次反波拿巴的行动,一八四年被处决。

此外,我毫不留情地谈论的这部著作,对我作为诗人、伦理学家和未来政治家的一生作了一个简略的概括。工作精力充沛,观点大胆至极。人们不能不承认,我虽步过不同的道路,却从没有受过偏见的支配,从没有盲目地从事任何事业,也从没有受过任何利益的驱使;我所作的决定都是出自内心,从没有受过别人指使。

您,凯撒们的女儿6,抱着您年幼的儿子,走出宫殿,来给伟大增加一点妩媚,来使胜利生出几分怜悯,来用您王后兼母亲的带着威严的温柔,减弱武器的寒光。

6指拿破仑的妻子玛丽—路易丝皇后。

在退还给我的演说稿上,开头部分提到弥尔顿的地方,都被波拿巴亲手划去了。我反对把文学孤立起来的部分也同样留下了铅笔划去的印痕。对德利尔神甫的颂扬被括起来了,因为它使人想起了流亡贵族,想起了诗人对王室的灾难,对流亡难友的痛苦始终不变的同情。对德?封塔纳先生的颂扬被打上了叉。几乎所有提到德?谢尼埃先生,他和我的兄弟,以及在圣德尼建造的赎罪坛的地方,都被一笔勾销。以“德?谢尼埃先生热爱自由”开头的那一段,被打上了两条直杠。不过后来帝国官员在发表这篇演说辞时,还是相当合适地保留了这一段。

人家把这份演说稿退给我以后,事情并没有了结。他们想迫使我重写一份。我表示就用这一份,决不重写。于是委员会宣称,我如果不改写,就不会被学士院接纳。

有一些十分美丽、热心,有胆有识的人对我很是关心,尽管我并不认识她们。我一八年回国时,是兰德赛夫人从加来把我接到巴黎的,这一次她把我的情况告诉了盖夫人,盖夫人又把它告诉了莱约尔?德?圣—让—堂热利夫人。后者便请求德?罗维戈公爵放我一马。当代妇女把她们的美丽插在权势与厄运之间以作调停。

我们这些经历过动乱纷争的人,都逃脱不了历史的注视。在一个疯狂的年代,人人都多少失去理智的年代,谁又能自诩为出污泥而不染呢?因此,我们要对别人宽容,有些事我们虽不赞成,却也要原谅宽宥。有时才华、天才甚至美德也可能跨过责任的界限,这本是人类的弱点。谢尼埃先生热爱自由,我们可以说他这是罪过吗?就是那些骑士本人,要是他们能走出坟墓,也会追随我们时代的光明的。要是那样,我们就会看到荣誉和自由那种完美的结合得以形成,就像瓦卢瓦家族统治时期,那些哥特式的齿形装饰在我们的宏伟建筑上无限优雅地环罩在希腊柱形顶端一样。自由难道不是最贵重的财富,不是人的第一需要?它使天才热情奔放,使心灵得到升华。对于缪斯的朋友,它像他呼吸的空气一样不可缺少。艺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依附他人而生存,因为它们使用的是一种单独的语言,并不为群众所理解。而文学则不同,它用的是通用语言,若是戴上了脚镣手铐,就会衰弱,就会死亡。若是在写作时,必须禁止自己表达高尚的感情,表达强烈而伟大的思想,那又怎么写得出不辜负未来的篇章?自由乃科学与文学之友,这本是如此自然的事情。当自由被人从人民中间驱走时,它就躲到科学与文学身边避难。先生们,自由委托我们替它撰写编年史,替它向敌人报仇,把它的名字与对它的崇拜传给后人,传到千秋万代。为了使们不致误会我所表达的思想,我谨声明,我在此谈论的自由,是来自秩序和产生法律的自由,而不是源于放纵招来奴役的自由。查理九世作者的过错并不在于向那些神祗中的随便叨阶奉上了乳香,而是在于认为它赋予我们的权利是与一个君主立宪政府水火不容的。一个法国人把这种自主表述在他的看法之中,而别的民族则把它写进了法律。自由在他看来只是一种观念,而不是一种原则。从本能上说他是公民,而他选择的却是臣民。即使你们哀悼的作家作了这种思考,他对于破坏性的自由与建设性的自由也不是怀着同样的热爱之情。

先生们,学士院的惯例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在即将结束这场演说的时候,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觉悲从中来:不久之前,谢尼埃先生对我的作品作出了判决,正准备发表,而今日,却是我在这儿批评我的判官。我要十分真诚地说,我仍然宁愿遭受一个敌人的嘲讽,宁愿安安静静地生活在孤独之中,也不愿以我的到场提请你们注意,人在尘世的生死接替是何其迅速,死亡的出现是何其突然,它推翻我们的计划,打消我们的希望,骤然把我们带走,有时把对我们的回忆留给与我们的观念原则完全相反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讲台就是战场,才子们轮番登台,在这里大出风头,也在这里告别人世。这个讲台曾见过多少天才走过!高乃依、拉辛、布瓦洛、拉布吕耶尔、波舒哀、费奈隆、伏尔泰、布封、孟德斯鸠先生们,想到自己将成为这条名人谱系链上的一环,谁又不害怕呢?我被这些不朽的名字压得喘不过气来。况且凭我的才华,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他们的继承人。不过我至少会努力以我的感情证明,我是他们的后来人。

将来,轮到我让位给应该替我致悼词的人时,他可以苛严地对待我的作品。但有一句话他是不能不说的,这就是我怀着满腔激情热爱祖国;我宁肯自己吃千般苦,也不愿让祖国流一滴泪;我坚定不移地把生命的每一天奉献给这种高贵的情感。只有它使我们活得伟大,死得光荣。

可是先生们,我选择这样的时刻来谈论死亡葬礼是多么不合时宜!我们周围不是充满了欢乐吗?作为一个孤独的旅人,我在那些覆亡的帝国废墟上作过多日沉思:我发现一个新帝国在崛起。我刚刚离开安息着已逝民族的陵墓,又看到一只满载着未来命运的摇篮1。从四面八方传来士兵的欢呼。恺撒登上了卡皮托利山2,老百姓到处传诵奇迹,宏伟的高楼大厦一座座建起来了,祖国的边境线一直推进到了遥远的海边。那可是日耳曼尼库斯3都没见过的远海哟!那里浮载着西庇阿4的巨舰。

1拿破仑之子生于——八一一年三月二十日。

由于研究院要颁发十年大奖,我进学士院这件事就拖了下去,直到一八一二年才得到解决。波拿巴虽然迫害我,在审查获奖作品的时候,却也问及学士院为何基督教真谛榜上无名。学士院说明了原因:我的许多同事写的评审意见对我的作品不利。有一个希腊诗人对一只鸟说:“雅典的女儿啊,你是用蜂蜜喂大的,你的歌唱得如此曼妙,可是你带走了一只蝉,一个和你一样好的歌手,要用她去喂你的雏儿。你和蝉都长着翅膀,都在这里居住,都庆贺春天的来临,你就不能还她以自由么?一个歌手死于同类之喙,这件事儿可不道义。”我真应该把这段话说给我那些同事听听。

十年大奖——革命论、纳切兹人

波拿巴对我又恼恨,又有好感,这种状况是经常的,奇怪的。不久前他还在威胁我,可突然一下他又质问研究院,在评审十年大奖时,为什么没有提我。他甚至向封塔纳表示,既然研究院认为我没有资格去竞争这项大奖,他就给我一个奖,他将任命我当法兰西全部图书馆的总管:这是个享受一级使馆薪俸供给的肥缺。波拿巴最初的想法是把我安排在外交界使用,但他又认为这不合适。出于他很清楚的原因,他对于我辞去外交部的职务一直不肯谅解。尽管他有这种慷慨的打算,他的警察总监不久之后还是请我离开巴黎,于是我去了迪耶普继续写回忆录。

波拿巴屈尊降贵,演起了爱戏弄人的小学生角色。他翻出革命论,为在这个题目上给我招来攻击感到快乐。有一个叫达马兹?德?莱蒙的先生出来为我辩护。我去维维安街向他致谢。他家的壁炉上摆着一些小玩意,还放着一个骷髅。不久,他与人决斗送了命,他那可爱的面孔就与似乎频频相召的可怕头骨会合去了。当时大家都来硬的:一个暗探奉命去逮捕乔治,1脑袋上挨了他一颗子弹。

为了打退我的强大对手发动的这场恶意攻击,我去找那位德?波默勒尔先生。我第一次到巴黎时曾向你们提到他:他当上了印刷出版行的总管。我请求他允许我把革命论全文重印一次。在一八二六版我的全集第二卷革命论的序言里,大家可以读到我关于这件事的通信及其结果。此外,帝国政府也有充足的理由拒绝我全文重印此书的申请。无论从论述自由还是从论述合法君主制度的言论来看,革命论都不是在专制政府与篡位者统治时期能够出版的书籍。警察装出不偏不倚的样子,让人说了我一些好话,可是在禁止我作唯一能为自己辩护的事情时,他们笑了。路易十八回国以后,有人又翻出了革命论。在帝国时期,人家利用这本书,从政治方面攻击我,而在复辟时期,人家则是从宗教方面来反对我。在新版历史论著的注释中,我对自己的错误作了全面的检讨,以致再也没有可以自责的地方了。这事还是留待后人去评说吧。假如这些陈旧的东西还能吸引他们的话,他们是会对论著和注释发表看法的。我敢于希望他们会像我这头斑斑白发一样来评价革命论,因为随着年岁增长,接近未来,人也接受了未来的公正态度。这本书和注释把我人生之初和晚年是什么样子,都如实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2罗马山名,建有朱庇特神殿。此句喻拿破仑登上了政治巅峰。

3日耳曼尼库斯(公元前十五—公元十九),古罗马名将,维护和扩大帝国疆土的功臣。日耳曼便是因其得名。

4西庇阿,古罗马大家族,族内先后有多人率军出征非洲。

当胜利者接受凯旋式的欢迎,由他的军团簇拥着前进的时候,缪斯那些沉着安静的子孙将干什么呢?他们将迎着战车走去,以便把和平的橄榄枝和胜利的棕榈叶插在一起,以便向胜利者展现神圣的队伍,以便给战争故事加上让保罗—艾米尔看到佩尔修斯5的不幸潸然落泪的感人画面。

5保罗—艾米尔(paul-emile,生卒年月不详),古罗马大将,公元前169年,大败马其顿国王佩尔修斯(公元前二一二—前一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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