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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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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八年十二月十日,星期三于罗马

致雷卡米耶夫人的信

与其浪费您和我的时间讲述我每天的所作所为,我宁愿等到这些东西在罗马的报刊上刊登出来以后一并寄给您。有十二个月的时间落到我的头上。我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呢?我什么时候会停止在大路上浪费那些本可以更好地利用的时光呢?只要我是富有的,我是不计较开支的;我曾经认为我的宝库是取之不尽的。如今,看着它已减少了许多,想到能在您石榴裙下的时间亦来日无多,不由得我心里一紧。但是在地面上的生命结束以后,不是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么?作为可怜卑微的基督徒,面对米开朗琪罗的最后审判我颤抖了,我不知我将去何方,没有您,我在任何地方都会很痛苦。我曾多次跟您讲到过我的计划和未来。毁灭、健康、失去一切幻想,一切都在对我说:“滚开,出去,结束吧。”在生命的尽头,我只看到您。您曾希望我的罗马之行能留下印记,现在我这样做了:普森的墓将保留下来,墓碑上将刻着如下的题字:

致雷卡米耶夫人的信

我去参观了蒂贝利纳科学院,我有幸成为其中一员。我听到了一些才华横溢的演讲和优美的诗句。多少才智浪费了!今天晚上,我心情十分沉重,我正沮丧万分地给您写信。

这种沉重的心情总算过去了。德滋夫人很高兴,因为我们曾经拥有过地球上全部的红衣主教。整个欧洲,在罗马,都同罗马在一起。既然我奉命在这里工作一些日子,我愿意同另一位大使做得一样好。敌人不希望任何成就,甚至最可怜的成就。在他们自认为无与伦比的方面获得成功,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下周六,我将成为圣让德拉特朗1的议事司铎,周日我将为同事们举行宴会。今天将举行一个我无心参加的会议。我和所有的艺术家将在盖兰家吃晚饭,我们将放下您为普森作的纪念碑。一个才华横溢的学生,德普雷先生,他将把大画家的一张画像做成一个浅浮雕,勒穆瓦纳先生将制作画家的半身塑像。这里真应有些法国的能工巧匠才好。

1法国国王任此职是圣让德拉特朗的议事司铎,他的大使可代理此职。

七、如果法国不得不放弃中立,拿起武器支持这个或那个国家的话,从文明的整体利益和法国本身的特殊利益出发,我们都必须加入同俄国的联盟。这样我们才能得到莱茵河作为我们的国界线和得到群岛的殖民地。这是圣詹姆斯内阁和维纳内阁从来不曾给过我们的好处。

以上便是对这本笔记的概述。我只能根据假设进行推理。我不知道在我写这些东西的时候,英、奥、俄会提出或者已提出了一些什么主张。也许一份资料或一个电报就可以使这些事实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纸。这是由于距离太遥远和推测性政策带来的不便。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肯定,法国人的地位是强大的,法国政府能从这件事情上获得最大的利益,只要它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为任何人所吓倒,并且在坚定的言语上配上坚强的行动。我们有一位倍受尊敬的国王,一位宝座的继承者,他动用了三十万军队在莱茵河畔扩大?他在西班牙赢得的荣誉。我们对莫雷的远征使我们扮演了一个荣耀的角色。我们在政治上的态度是鲜明的,我们的财政的繁荣在欧洲是绝无仅有的。有了这些,我们尽可以昂首阔步;拥有天才、勇气、勤劳和财富,这是怎样的国度啊!

此外,我并不认为把一切都说全了,把一切都预见到了。我没有自以为是地认为我的说法是最好的。我明白,在人类的事务中,有一些神秘的、不可捉摸的东西。如果人果真能恰到好处地预见最新最普遍的革命成果,那么同样真实的是,人在细节上会弄错。具体事件往往以不可预料的方式变化着;看到了目标,人们往往会通过一些事先想都没有想过其存在的方法去实现它。比如,土耳其将被赶出欧洲,这是肯定的。但会是在什么时候?怎样被赶出去?目前这场战争能不能使文明世界赶走这个祸患?我讲的那些阻碍和平的障碍是不是不可以克服呢?如果仅限于类似的推理的话,确实可能。但是,如果我们在算计上加上与已经造成战争的不一样情况,那就不可能。

现在的一切与从前大不相同了:除了宗教和道德,大部分实际情况都变化了,即使不是本质上的变化,至少在与人和与事之间的关系上改变了。多萨仍是一个精明的谈判者,格罗蒂斯仍是一个天才的政论家,皮方多尔夫仍是个判断精确的人,但是,在今天,却不能运用他们那种外交规则,也不能在欧洲的政治权利上重新回到威斯伐利亚条约上去。现在人民群众介入了那些过去仅仅由政府管理的事务;他们对这些事物的感受也不同于以往了;他们对同样的事情不再感兴趣;他们看事物不再用同样的角度;他们身上的理智有了增加,想象却少了;实利压倒了豪情和热心的决断;某种情由决定一切。欧洲大多数皇室和内阁坐着一些厌弃革命,厌倦战争,对一切冒险的事时,最小的影响可以决定最重大的事情,相似的事情会走向相反的方向:一个奴隶可以使一项和约在君士坦丁堡得以签订,而这是整个欧洲祈求、下跪都无法获得的。如果上面所讲述的某种出乎意料的原因导致在冬天引来某种谈判要求,而这样的要求与笔记中的原则不相符合,是不是该马上拒绝呢?也许不用:当人们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争取时间是一门伟大的艺术。我们可以明白那些最好的事,并满足于那些不那么糟的事。特别政治的真实性,是相对的;在国家方面,绝对化有诸多的严重不妥。土耳其人被扔到博斯普鲁斯海峡对人类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这次征战我们不负责任,伊斯兰教的丧钟也许还没有敲响:为了不做傻事,仇恨谁应该弄明白,什么也不应妨碍法国进入谈判,但要注意使谈判尽可能接近本笔记要求的精神。这就得靠各个帝国的掌舵人。他们要看好风尚,避开暗礁,驾驭好航船。

当然,如果北方强大的君主同意降低和平条件,以实施阿克尔芒条约并解放希腊,就有可能让素丹政府听话。但是,有什么可能让俄国满足于不发一弹便可获得的条件?它怎么能放弃那些如此傲慢、公开提出的要求呢?如果有办法的话,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建议召开一次全体代表大会,会上尼古拉将满足或装个样子满足基督教欧洲的心愿。在人们取得成功的办法就是保全他们的自尊心,给他们提供收回自己的诺言体面地摆脱困境的理由。

为了补充我的罗马的故事,德卡斯特妮2夫人到了。这又是一个曾像塞扎琳娜3一样的跳到我膝盖上来的小姑娘。这个可怜的女子现在变了很多。当我跟她讲起她在洛莫瓦时的童年时光时,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来在这个四处飘泊的女子身上,再无欢乐可言了。多么孤独啊!为了谁?您瞧,最好的不过的是,尽快去见您。如果我的摩西4从山上下来,我将向它借一缕阳光,让我在您的眼前显得光辉灿烂和青春重显。

2德卡斯特妮decastfies,巴尔扎克后来的情人,他后来以她为原形塑造了德朗热公爵夫人。

3塞扎琳娜德马代多(cearined'houdetot),于一八一一年嫁与普罗斯佩德巴朗特,其祖母曾是让雅克卢棱的恋人。

4夏托布里昂希望他的不幸悲剧有朝一日能搬上舞台。

我在科学院这顿晚餐吃得很畅快,年轻人非常高兴:一个大使第一次在他们中间吃晚饭。我向他们宣布了普森纪念碑一事,这样我好像已经为他们的骨灰增添了光彩。

这个代表大会召开的最大的障碍可能来自奥托曼军队在冬天出乎意料的取胜。但愿俄国人或者由于气候的严寒,军需品的缺乏,军力不足,或者其他原因,被迫放弃围攻酉里斯特里1;但愿瓦尔纳再次落到土耳其人的手里(不过这几乎不可能),尼古拉大帝将听不进任何建议,跌入各国君主末等位置。那时战争将会继续下去,我们将回到笔记所推断的可能状态之中。但愿俄国失去军事强国的地位,被土耳其取而代之,那时欧洲的危难会有些改变。然而,穆罕默德的弯刀给我们带来的危险比尼古拉的长剑对我们的威胁要严重得多。如果偶然的机会把一个非凡的王子推上了素丹的宝座,尽管他有宏图大愿去改变法律和道德,他也不能活那么长的时间。穆罕默德快死了,他会把他的帝国,连同他那些受过良好训练狂热的士兵,连同他那已掌握了一种新的征服手段——现代战术的伊斯兰教学者——交给谁呢?

1西里斯特里:目前是保加利亚多瑙河上的港口,十世纪时曾是土耳其的要塞。

当奥地利最终由于错误的估计而惊恐万分时,它将被迫龟缩在土耳其近卫军不至让它觉得害怕的边界内。尼古拉军队丢脸的可能结果,一次新的军事起义也许会在圣彼德堡爆发,并渐渐蔓延开去,在德国北部挑起战火。以上就是那些在政治上停留在普通的恐惧如同老生常谈的那些人所观察不到的结果。一些短函件,一些小阴谋,是奥地利用来反对可能威胁一切的运动的手段。如果法、英采取与它们相称的立场,如果在素丹对和平的建议不置一顾时,法英照会素丹政府说,它将会春天在战场上见他们,这个决心很快会使欧洲的一切忧虑烟消云散。

回忆录的存在,已在外交界传播开来,我受到了我从未拒绝过,但也从未奢望的尊敬。我不太看重那些能够突袭事实的事情。我的西班牙兵法是一件很实际的东西。在旧社会发生的普遍的革命,其不停的工作在给我们带来传统政权的倒台的同时,却打乱了有关事实持续性的计算方法,如一八二八年存在过的那些事实。

您愿意相信—个大作家和一个大政治家之间在功绩上和荣耀上的巨大的差别吗?我的外交工作因其高度灵活,即取得的成就,已被认可。谁读到这个回忆录,谁都会一口气读完。如我是读者,我也会这样做。好吧,不要把这本小小的著作当作使馆文献,人们可以在这本书里看到荷马或维吉尔式的某个章节,上天赐给我他们的天才,你们以为,我会在迦太基漏掉迪东的爱情或普尼亚姆在阿维尔帐篷里流的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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