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图尔、昂日更富有。
梦想无处不有,痛苦和欢乐随处可见。莫斯克奇这些凝望着天空或我的马车,这些注视着我或什么也没有看的女人们,难道她们就不像巴黎的人们一样,没有快乐和忧愁,没有财产、没有心事、没有家庭吗?如果不是晚餐在一声轰隆的雷声中富有诗意地开始,我还沉浸在对周围事情的遐想之中,真可谓小题大作。
一八三三年五月十九日
第二天早上,五月十八日,到达夏费斯之前,我叫人驾车去了莱茵瀑布;我抽出一些时间来欣赏瀑布壮观的景色。我可能将最后的日子安排在俯瞰瀑布的小城堡中。如果我把未曾实现的阿达拉梦想留在了尼亚加拉,如果在蒂沃利我存有另外一个已经在世上消逝的幻想2,那么在莱茵河瀑布的城堡主塔中,我就不会发现一个更美的视觉,它飘浮于莱茵河畔并且用我失去的所有影子让我得到藉慰。
2指波利娜德博蒙(paulinedebeau摸nt)。
从夏富兹我继续赶路去于尔姆。这个地区是已耕种的盆地,一些覆盖着树林,彼此分开的小山丘一直延伸到盆地的底部。人们已对这些树林进行了开发,可以看到一些橡树,有些被砍倒了,还有一些竖立着。地上的表层,是一些白色的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仿佛是一副怪异动物的骨架;下层是一些多毛的细枝,点缀着一些黑色苔藓,呈现出一派春天的嫩绿,它们结合在一起,这种现象在人的身上是永远看不到的,它是一种暮年和青春双重美的融合。
在平原的枞树林中,一些树被连根铲除留下了一些空地,这些地方变成了草地。这些位于林中的草地显得既严谨又怡人,让人想起了新世界的热带草原。这些小屋取自瑞士人的性格,小村庄和小旅馆以一种诱人的洁净而别具特色。这在我们国家还鲜为人知。
晚上六七点钟,停在莫斯克奇吃晚饭,我探头窗外,一群家畜在泉边饮水,一只小牝牛在跳跃嬉戏,就像一只狍子。凡是人们善待动物的地方,动物便会很快乐,并和人们愉悦相处。在德国和英国,人们几乎不鞭打马匹,也不呵斥它;马儿自觉排列在拴马柱旁,只要低声地指令或轻轻地拉拉辔头,马便会往前或停住。而法国人便显得不那么人道,您看过我的马车夫是怎样驱使他的马匹的吗?他们用靴子踢马的侧身,用鞭子抽打它的头部,为了让马后退,甚至拉断了马嚼子,并对这可怜的动物进行各样的诅咒和侮辱。人们强迫着这些牲畜拖拉或背负着超出它的体力的负重,为了强迫它们向前,人们把鞭子打得都卷了起来1。高卢人的野性仍留在我们身上。它仅是掩藏在我们的长袜和领带的丝绸下面。
到达了阿尔特克奇边境的一个驿站,来了一个宪兵并且要我出示护照。一看到我的名字,他便对我说他已按照我侄儿,在一八二三年西班牙战争中任龙骑兵上尉的克里斯蒂昂的命令行事。在阿尔特克奇和圣路易之间,我遇到了一位神甫和他的教会堂区居民在举行一次反对鳃角金龟的游行,自从七月革命以来的这些日子里,这种丑陋的动物大量增长。在圣路易,海关人员认识我,便让我过去了。我高兴地到达了巴塞尔的城门口,去年八月曾经检查过我的那个瑞士老鼓手长在那里等着我,但这次与霍乱无关。我将南下去莱茵河畔的三王镇,时间是五月十七日上午十点。
旅馆的老板为我找了一个叫做施瓦兹的仆人,他是巴塞尔本地人,可以在波希米亚为我作翻译。他讲德语,就像我的好朋友,米兰的白铁匠约瑟夫在墨西亚用希腊语询问斯巴特遗迹一样。
当天,五月十七日晚六点,我离开港口。登上马车时,我惊讶地在人群中又见到了阿尔特基克的宪兵;我不知道他是否被派来尾随我的:从法国起他便老老实实地护送着我的马车。我给了他一些钱,为他的老上尉的健康而干杯。
一个小学生走近我,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道:致十九世纪的维吉尔。我念着改自埃内伊德的这段话:macteani摸,generosepuer1。车夫扬鞭策马,我带着在巴塞尔获得的崇高的声望骄傲地出发了,我为成为维吉尔感到十分惊讶,也为被称作孩子“generosepuer”而心醉神迷。
1见第一卷99页注解1。
1用鞭子毒打。
不只我一个人惊讶,那些和我一样将头伸出窗外的女人也是如此。在经过一些不知名的小村庄时,我时常问自己:“你愿意在这里住下来吗?”我总是回答自己:“为什么不?”轻狂年少时,准不曾吟诵过行吟诗人皮埃尔维达尔诗:
我有美丽的兰博
送给我的绶带,
比理查德国王拥有普瓦提埃、
莱茵河畔——莱茵河大桥——莫斯克奇——雷雨
我过了桥,让巴塞尔的市民和农民在他们的共和国中打内战2,并且以他们的方式完成在社会全面变革中他们被委任的角色。我重新登上了莱茵河的右岸并带着一些忧愁注视着巴塞尔乡村高高的山岗。去年我在阿尔卑斯山来找寻的流亡生活,于我似乎是更加幸福的生活的一个终结,是比我再次从事的帝国的事情更加愉悦的经历。我对贝里公爵夫人和她的儿子抱有一线希望吗?不是;而且我坚信,尽管我做了最近的这件事情,但在布拉格我根本找不到朋友。像那些对路易菲利普发过誓的人,那些只是颂扬灾难性指令的人,对于查理十世来讲,比我这个决不肯背誓的人一定更显亲切。因亲近国王更有双倍理由相信:人们喜欢奉承的背叛甚于严肃的忠诚。因此我来到布拉格,就像一个从联盟时期在巴黎被处绞刑的西西里战士1走向绞架:拿不勒斯的教士尽力任他安息并在途中为他祈祷:阿们!阿们。我的思绪在驰骋,因此时马车正载我离开;但是当我想到亨利五世母亲的不幸时,我便对自己的抱怨感到自责。
2当时,巴塞尔城市与农村正发生战斗。
1为梅耶内作战的西西里战士杀死了一个法国绅士。故事来源于埃图瓦尔。
莱茵河畔从我的马车旁疾驰而过,让我感受到这是一种非常愉快的消遣:当我们看窗外的景色时,不管你在想什么别的东西,映人你眼帘的景色仍然可以进入你的思绪之中。我们行驶在点缀着五月鲜花的草地间,树林中的一片新绿是果园和树篱。马、驴和牛,猪、狗和羊,鸡和鸽,鹅和火鸡在田野中与它们的主人相依相伴。莱茵河,战争之河,仿佛在这幅田园景色之中悠然自得,就像一个行军住宿在庄户人家中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