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迪
“我不知道。诗人们总是连对天气也很多愁善感。他们总是对原本没有感情的东西大惊小怪。”
尼科尔森微笑着伸手到上衣口袋里去摸香烟和火柴。“我倒认为那是他们的职业特点,”他说。“诗人首先关注的不就是激情吗?”
特迪显然没听见,或者是没在听对方的话。他心不在焉地望着运动甲板上的那对烟囱或是烟囱后的更远处。
“是的.非常喜欢,谢谢你。”
“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特迪突然把身子朝前弯了弯,挠起小腿肚子来。“噢,要说全所有的地名得用好多时间呢,因为我们是开车走的,跑了很多很多的路。”他又坐直了。“不过我母亲和我主要是呆在苏格兰的爱丁堡和英格兰的牛津。我想在健身房里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得去那些地方让人问话。特别是在爱丁堡大学。”
“不,我想你没跟我讲过,”尼科尔森说。“我还不大相信你真的那样傲了。是怎么干的?他们对你搞逼供信啦?”
“对不起,你说什么?”特迪说。
迪抬起头来看看。“嗨,”他说。他稍稍掩上笔记本,笔记本也就自己合上了。
“我坐~会儿行吗?”年轻人问,他好像是真诚得过了头。“这椅子有人吗?”
“嗯,这四把椅子是我们家的,”特迪说。“不过我父亲母亲都还没起来呢。”
“没起来?在这样好天气里,”年轻^说。他已经在往特迪右面的椅子里坐下去了。椅子都摆得太近以致扶手都挤在了一起。“那可是暴殄天物呀,”他说。“绝对是暴殄天物。”他伸直了两条腿,大腿根处粗得出奇,几乎都跟人的腰一般粗了。他身上穿的大部分是东海岸部队的军服:头发理得像片草皮,脚登一双很旧的生牛皮皮鞋,这之间是杂凑的军服——暗黄色的羊毛袜,煤灰色的裤子,领尖有纽扣的衬衫,没打领带,还穿了件人字呢外套,那像是耶鲁、哈佛或是普林斯顿那些比较吃香的研究生班班上的老油子穿过一阵的。“哦,上帝啊,天气多好呀,”他赞赏地说,眯起眼抬头看了太阳一眼。“在天气问题上,我绝对是一盘棋里的一只小卒子。”他让粗壮的腿在脚踝处交叉起来。“事实上,别人都知道,我把挺正常的下雨天看作是对我个人的一种侮辱。因此,这样的天气对于我,就绝对是天赐的吗哪了。”虽然他的发音就一般意义来说,可以算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但是却比正常状态过火了一些,仿佛他满以为他发出的任何声音让人听着都是非常妥当的——聪明、有文化,甚至很讨人喜欢或是很有魅力一不管是从特迪的有利位置还是从后面一排的人的位置听,如果他们是在听的话。他斜着瞟了特迪~眼,微笑着。“你和你的天气都好吗?”他问。他的笑容并不让人觉得不亲切,但那是社交性的、会话性的,而且不管怎么回避掩饰,还是跟他的自我莲在了一起。“天气有没有搅得你失去些理性的乎衡?”他笑眯眯地问。
“我没有把它跟自己联系得太紧,如果你指的是这一点的话。”特迪说。
“是怎样进行的?有趣吗?”
“有时候,还行。有时候,不太有趣,”特迪说。“我们呆的时候稍稍长了一些。我父亲想比坐这条船早一点儿回纽约。可是有人要从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和奥地利的因斯布鲁克来看我,因此我们只得傻等着。”
“事情总是这样的。”
特迪第一次正跟看着他。“你是诗人吗?”他问道。
“诗人?”尼科尔森说。“天哪,不是的。可惜不是的。你干吗这么问?”
年轻人大笑,头朝后面仰去。“太棒了.”他说。“顺便说一下,我的名字是鲍勃•尼科尔森。我不知道我们在健身房有没有混熟到知道对方名字的地步。自然啰,我是知道你名字的。”
特迪将身体重心侧到一边的屁股上,悄悄地把他的笔记本塞进他短裤的侧边口袋。
“我一直在观看你写东西呢——从那上头,”尼科尔森乎乎淡淡地说,朝那个方向指了指。“好上天呀。你不停地用功,真像是个小特洛伊人呢。”
特追看着他。“我在笔记本上写点东西。”
尼科尔森微笑地点点头。“欧洲怎么样?”他没话找话似的说。“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