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推婴儿车的老人走过一棵小树,一片树叶落进车里,老人把它捡出来。(当孩子长大了,小树也长大了。当他千百次走过一棵大树的时候,他已经认不得这棵树,他已经忘了那个秋天这棵树上的一片叶子,在梦里抚摩过他。)
“这东西压根儿就不该有。一有它,人就害怕失去它,一有它就说明人害怕失去它,结果反而失去它。所以不如干脆没有这个形式,这样就能打消怕失去的心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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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彻底理解,要真是自由之地,就不需要这条约来维持,要是没有彻底的理解根本不是自由之地,这条约就压根儿是狗屁。”
男人说:“再没有比梦更诚实的事了。那大概免不了是深渊。”
“就算是吧,”女人说“可在梦里我还是诚心诚意想要找一条路下去。”
“我想不必,既然你看出是深渊就不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下去,我是想下去,只是希望那不是深渊。”
“这样就好办。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可以不让它成为深渊。”
“这对。”
“要想不失去,先就别怕失去。”
“这行吗?”
“行不行也是它。你越怕失去你就越要失去。”
“这不错。”
他们看见二个老人推着婴儿车走在一棵大树下,树冠如一顶巨伞支开,漏下斑斑块块的秋阳。(车里的孩子将会记住那金黄的树叶和枝叶间的蓝天,等他长大了,他将到处去找那棵树却到处也找不到了。)
男人说:“依我看,天奇和晓堃的全部错误就在于他们一定要结婚。”
“欧?”
男人又说:“结婚这东西纯粹是一种人为的保证,天真的愚蠢的条约。”
“问题怕不在这儿。”女人想:可能没这么简单,就怕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