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那场比赛是在哪儿进行的。就是说,是哪个城市的哪个游泳场?”
“你要知道这个干嘛?公安局的吗?”
“不不。嗯是这样,噢对了,我从那场实况转播的画面上认出了一个人,我的一个老朋友,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那,你找到那个游泳场就能找到他吗?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路。”那个老头拿出地图给我看(他做得对,这城市太大了而且日新月异,出门应该带上地图),食指在图面上走:“看,这儿,3路,这儿,这儿7路、9
路呢”那食指看上去十分真实,皱纹一圈圈缠绕在上面,内侧被烟熏得焦黄“9,看这不是9
路?”那食指继续擦着图面走,投下无可质疑的影子“看,看,看,哦太平桥!”指尖在某一平方厘米的图面上戳点,哗哗地把纸戳得直响“就这儿,到那儿再打听吧。”“谢谢,谢谢您。”“谢什么?甭谢。”老头又点上一支烟。
我站在那儿半天没动。太平桥,是我出生的地方。那儿的一条小巷里有一家不大但是很老的医院,我记得它有高高的拱门,青砖墙上爬满枝藤,院子里有几棵老槐树,三层的小楼,楼道里昏昏暗暗永远开着灯,楼梯是木制的,很窄很陡,踏上去发出嗵嗵的响声。将近三十年前我就落生在那儿。奶奶曾指着老槐树下的一个窗口对我说“看,就是这儿,就这里面,你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出生的。”“您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那时我就站在这棵树下等着你,听着,听你是不是来了。”“然后呢?”“然后你就来了,哇地一声,你就来了。”“从哪儿来的?”奶奶笑笑:“你不知道吗?”我摇摇头。
“那,谁还能知道?”
说得有理。我稍微想了一下。“哦,是这样,我见他和一个女跳水者在一起,那个女跳水者想必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什么,女跳水者?你是说一个女运动员是吗?”
“对,对对,女运动员,我想”
“我看你不如到体委去打听,游泳场的人也未必知道她们都住在哪儿呀?”
这话更有道理。但是我想知道的只是那个游泳场在哪儿,在哪个城市,从某个角度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到那座大屋顶的楼房,和它的最上面的一排窗口。也许就再跑一趟体委?
“怎么还不去呀,小伙子?”那老头说,幸福地抽着烟。
“谢谢您啦。”
“快去吧错不了,这地图才买的。”
电视台的一个中年妇女说,昨天没有转播体育比赛。
“跳水,”我说“跳台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