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风云
陆省三因为背叛革命而成为陆相武的讨伐对象,实在是历史发展使然。
我们仍然先来述说历史。
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二日(农历一九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五),也就是清帝溥仪退位的第二天,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位,由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为袁世凯所窃取,从此,开始了北洋军阀对中国的统治,辛亥革命几近于夭折。
一九一五年十二月十二日(农历一九一五年十一月二十),袁世凯宣布复辟帝制,将民国五年设立为“洪宪”元年,中国历史进入到北洋军阀政府控制时期。
在k省,亲袁势力向革命党人猖狂反扑,革命党人遭到大规模迫害和排挤。一九一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农历一九一五年十二月初四),k省军政府被推翻,总督罗汉章带领一部分人逃往k省南部山区。杨炯(罗汉章曾经任命此人为南路招讨使)因为背叛革命、背叛罗汉章有功,被袁世凯任命为“威武将军”督理k省军务。
在这种强烈的政治演进中,人性中最卑劣的部分——背叛——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以至于这种卑劣行为成为一种不被人谴责的“常态”
莫非陆省三有更深刻的打算?
井云飞和陆省三合作得很好,和汪祖贻也合作得很好。为了避免汪祖贻的猜忌,仍然把主要精力放在经商上,很少过问民团事务。他的商业兴隆,在靖州地面,又多了几个属于井云飞的店面。但他同时也在做着一件事情,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拥有一支武装力量。他知道,罗汉章鞭长莫及,不可能对陆省三具有绝对的约束力,现在不过是暂时延缓了危机,最终的冲突不可避免。好在还有时间,他还有时间巩固在龙翔的靠山。如果发生什么重大事变,他必须能够安全地离开。
26。动机
历史的选择往往是无数个人选择的结果。然而,历史也是复杂的。历史的发展并不像一股清流荡涤污泥浊水,它更像是婴儿的诞生,总是伴随着血污,所以我们永远不能够在微观的历史叙述中说某年某月某日,历史如何如何了。
比如在靖州,推动历史发展的力量在这里具体表现为井云飞和汪祖贻的选择,而驱使他们做出选择的完全是利益,换一句话就是:做什么和怎样做才能够保持自己的实力和财富。这不是历史的讽刺,这实际上是历史的一个常态。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就可以说,不存在没有个人动机的历史,尤其是在微观意义上,个人动机甚至有可能成为决定性的动机。
地处偏僻的靖州更是如此。
现在,就连陆省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革命党、孙中山的信徒还是北洋政府的官员了。虽然他目前仍然是靖(州)洛(州)镇守使,但是这已经不是k省军政府总督罗汉章的镇守使,而是k省“威武将军”杨炯的镇守使,在这个意义上,他毫无疑问是北洋政府的官员。但是具体到眼前来说,短命的“威武将军”杨炯已经被讨袁军推翻,并且被杀死在龙翔官邸,龙翔再次易帜,成为罗汉章的天下。目前,讨袁军主力第十七旅正在向k省北部进发,一路上所向披靡,连克峙阳、桕泉、罗山七县,已经逼近龙翔北部屏障湎川。
真是无巧不成书,讨袁军第十七旅旅长竟然是陆省三的大公子陆相武!
陆省三有三个公子,二公子陆相文在龙翔从事实业,三公子陆相南则在德国读书。大公子陆相武深得陆省三器重,早年到日本学习军务,回来以后,平步青云,成为军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很难说父子俩政治观念有什么重大区别,人的立场往往因情势而变,很多时候人是无力主宰自己的。
井云飞在长期的经商过程中,仗义疏财,有很多随叫随到、随时能够拼命的土匪朋友,而整个靖州的广袤土地上,有无数走投无路的农民,井云飞几乎动用了一半家产,没有怎么费气力就把那些土匪朋友和贫苦农民整合成了自己的民团。无论汪祖贻怎样不情愿,无论他采取了什么方法限制井云飞,但是,他没有阻止住这个人。井云飞的势力很快强大了起来,尤其是在洛州和离靖州稍远一些的县,几乎完全被井云飞的势力把持。具有戏剧性的是,不可一世的汪祖贻反倒因为一件任何人也无法了解内情的事情动摇和瓦解了和陆省三的关系,最终,为了避祸,只得选择远走高飞,把庞大的家业迁到上海去了,井云飞正式担任靖州民团团总。
汪祖贻临走的时候,这个强悍惯了的人把一个深宅大院烧成了一片废墟,这片蒸腾着烟雾和水气的废墟好像在告诉人们:世事无常,这是一个没有形状的世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只要它愿意,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现在,井云飞和陆省三称兄道弟,就像当年汪祖贻和陆省三一样。
虽然我竭力避免过多使用现成的历史资料,但是,在这里仍然不得不做一些必要的背景说明。
读者一定还记得我在前面的叙述: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农历一九一一年十一月十三),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中华民国正式成立。二月十二日,清帝溥仪退位,至少在形式上结束了持续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这件事深刻地影响了中国社会,也影响了我们正在讲述的这几个人物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