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费多说,我爸跑国外做生意,就算回台湾,也常不在家。其实我满喜欢这个老爸,他真的够聪明,赚钱一流。有次他回家,我正在打方块,他心血来潮跟我借玩,第一次就打了三万多分,输给他──费多做状跌到几步之外,是撞墙昏倒的意思罢。
我问他,母亲呢,也不常在家?
我骇愕低吟,那么,这个,不过,的确往昔我曾经带回家我美妙的萍水相逢,隔日在我仍沈溺于对他体味和气息的蜜稠回忆里,他已离去且偷走了我刚领到的一厚笔奖金,从此再也没见过他。那以后我变得戒备,谨慎多了。
费多一派松淡说,到我家好啦,我打圣域传说给你看,还有我会用咖啡帮你算命喔。
我说,你家里父母亲呢?
费多撅嘴巴说,他们会在家才有鬼。
我说,他们都不管你的?
我告诉费多我要走了,整晚上他也不玩别的,总共抓到一只娃娃。他说papa等一下,玩完这抓。他玩得两颊水蜜桃红快熟破皮的,使我真想跟一个亲爱的爸爸一样在上面亲一口。但我只是两手压压他肩膀,表示幸会,表示再见,我得走啦。
我站在大街,空白站立甚久,忘记要去哪里。
初冬的夜风一阵刮来,动摇了我为捍御寂寞所费力筑起的长城。寂寞袭至,正如苍狼里的成吉思汗于月黑风高那次跃马越过墙城进入国中。他的宿愿他的梦寐,那一飞掠就在岳空成了停格无止尽飞掠下去,只听见马的鼻息,旷古之风在耳边裂响。我想永桔是死了,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泣诉,如果你等我,我会回来,但是你必须全心全意等我,等到天下黄雨,下大雪,等到夏天的胜利,等到音信断绝,等到记忆空白,心理动摇,等到所有的等待都没有了等待
凉软的手牵住我,不是永桔,是费多。我咦怪他跟来,不玩了?
费多嗯一点头,问我现要去哪里?
费多说,你说提款机吗。
提款机?
对呀,提款机,我是提款卡。
哦是的,提款卡与提款机之关系。费多很高兴我答应去他家,转瞬蹦发雀跃,吱喳说,papa我告诉你,圣域传说,帅呆了!它属于角色扮演游戏那种,我的是彩色版,而且我装了魔奇音效卡,会奏出好好听,好好听的音乐,耶!耶!费多呼叫起来,半举双手比划著v字舞动,真是一只快乐的螃蟹啊。
但我根本不懂他所描绘是何物,也不想懂。圣域传说,后来我看他在电脑上玩,才晓得原来是这四个字。我好奇问他,父亲做什么的?
终于,我叹口气,在费多面前泄露出情绪。永桔不在的家,今晚,我快没有勇气回去了。我也没有丝毫意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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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意欲去吧喝酒,黄昏演讲完又睹了一晚上赛马,思及吧里播放的蓝调或钢琴爵士我疲怠得直要呕吐。妹妹家,多么健全的家庭空气,今夜委实不宜,我畸零的精神状态像一枚孤鬼近不了正堂大屋,我会被一点晃动人影惊吓得离开老远。我也没有半分力气想跟费多交谈,谈什么呢?我们活在两个世纪的人。
说真的,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费多以了望原野的姿态望尽夭涯路,那是霓虹市招中最高的一座亮著十二f蓬莱宾馆,费多在邀我同往吗?天哪他实在太年纪小了,小过我所有的学生,我怕我没办法。可费多脆脆不带任何情绪如透明压克力的声音说,papa去你家,还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