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開牡丹
看了,回說是下界小小一生靈,倒曉得有個向善之心,因此亦就不問。我年幼的
可笑便像這樣,是人家所說可憐兒的一條小性命罷了。
亦輪不到我。
我走過西泠印社亦不吃茶,過杏花村亦不買醉,惟獨自在白堤蘇堤走走,或
化四個銅元搭遊艇從岳王墳回旗下。因為我與西湖真是自己人,不在乎虛花。便
是靈隱淨慈寺這樣名剎,及巍巍的岳王墳,繫人冶情的蘇小小墓,也見了我不講
甚深微妙法,不講英雄恨,不講痴情艷意,因為真是親人相對了。
即或主人出來干涉,他也會得應付,我可是膽怯,像歐陽修詩裏的“黃鳥飛來立
,搖蕩花間雨”生怕驚動人世。
我愛杭州的紫氣紅塵,浣紗路河畔洗衣的女子,我走過總要看看,只覺這裏
的楊柳纔真是楊柳。我是個俗人,世上富貴榮華我都愛,只是不信伏權力。彼時
孫傳芳當五省聯軍總司令,轅門在旗下督軍署,一次我與鐘志謙走過,見說孫馨
又彼時承五四運動的風氣,我表哥及與他同班的馬孝安,及他們的好友第一
師範的學生汪靜之崔真吾,還有劉朝陽,他們都有愛人,且都會作白話詩,惟我
在低年級,既不會作詩,亦不想到要愛人,雖常跟表哥與他們在一起,總之沒有
資格入群。我對他們都只有佩服,他們說話我惟敬聽。西遊記裏花果山的石猴,
纔出生下得地來,搖搖拐拐的行走,參拜四方。早驚動天上玉帝,令太白金仙查
帥今日要遊湖,就停步想要看他出來,此時已日上三竿,轅門外衛隊勒馬盤旋,
步哨一直放到岳王墳,等了很久,轅門裏卻還不見動靜,我忽覺自己可以平視他。還有蕙蘭的同學于瑞人與我最好,他家在三元方開于天順洋貨莊,做錢塘江上
游的生意,有錢得華麗深邃,還比官家清潔,這也是我第一次見世面,好比讀花
間詞。
我在蕙蘭時,西湖是每逢星期六總去,但沒有像他人的風雅,且要化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