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鳳兮
尉,實在是新鮮。
但我的南歸是一點計劃亦沒有的。新朝的事,我沒有能力與機會參加,且連
想亦不想。我只是生在那風景里即已知足。我在杭州一宿,翌日即渡錢塘江,過
紹興蒿壩歸胡村了。江山晚秋,正是去年此時,去過北京回來,自己亦不知當初
稚,也如今想起來要難為情,但亦做人都不是合算不合算的話。
我在燕大只一年,北伐軍已克武漢,下南京,前鋒渡過長江,我就南歸。這
回是從天津飄海到上海,上岸即趁滬杭路火車。到杭州下來,在城站老順興吃麵
,我纔初次看見換了朝代。鄰桌一個軍人,身穿淺藍中山裝,肩背三角皮帶,帽
徽是青天白日,這樣的有朝氣,我心里竟是覺得親,想要和他說話。新朝的一切
后來李大釗與其他七個委員到俄國使館開會,一齊被張作霖捕殺,只剩一個
委員卿汝楫,那天開會后他一人先返校,倖免于難。燕大因是美國人辦的,天天
有偵探來窺伺,卻不敢在校內捕人。卿汝楫有事必要出校門時,我總陪他同行,
心里想着若遇不測,我可以挺身相代,給他脫走,因他的人才我萬萬不及,殺了
他可惜,殺了我無所謂,惟這個話我終未對他說過。這卿汝楫,其后事隔多年,
都還在草創,像舊戲里漢王劉邦將要出來,先是出來一個又一個的校尉,各執一
面短柄大旗,走到台前揮動一下,挨次分兩傍站立,表示十萬大兵,這扮校尉的
臨時湊數,有的原是旦角,粉黛猶殘,珠髻上戴一頂校尉帽,身披勇字對襟褂,
這種草率我覺得非常好。民國世界的事,如辛亥起義及這次北伐,及至后來的抗
戰及解放軍初期,皆是連烏合之眾亦可以是好軍容,許多來不及的人像花旦扮校
我亡命溫州時報上見過他的名字,是在上海聯合國軍的機關里任職,當然沒有昔
年我所想的偉大,但彼時我若替他死了,是不值得麼?那倒也不是這樣說。
卻說李大釗等被絞殺后,每見張作霖到西山去,汽車護衛經過燕大校門外,
我想了很久,一日纔對卿汝楫吐露道、“我要行刺張作霖。”言下又怕自己所想
的不當,卿汝楫卻只淡然道、“那可用不著。”我因佩服他,纔沒有捨身。那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