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百草
,南京派慶祝使節團去,我亦在內。團長是農礦部長趙毓松。來日本我這次是初
次,船到長崎,坐火車至京都一宿,路上給我的好印象是田地山林勤墾整潔,且
京都的旅館使我覺得真是來到日本了。
但是到了東京之后,我一股悶氣怒氣。初到時日本派人陪我們參拜明治神宮
的兒戲,今天果然看它倒下來了,雖是日本軍所為,我亦還是很開心。而外面太
平洋上,是日本空襲珍珠港,三天就打下了香港,不出旬月,席捲了越南馬來新
加坡菲律賓,前線深入緬甸,到達印度邊境,且佔領澳洲紐西蘭對海的島嶼。這
亦是好的。
可是那幾天里我到南京見汪先生,汪先生很興奮,我卻答以太平洋上備多力
我又與中央社社長郭秀峰打賭,我說一年半之內日美必戰,他說日美必不戰
,拿我的一件皮袍子賭他的一隻手錶。太平洋戰爭我也與之喜怒哀樂相關,但也
我仍然是我自己,待要說看不起它,我卻也對它存有敬意,不把來看作蝸牛角上
之爭,待要說看得起它,我卻又連印度的鮑斯來南京亦不想要與之相見。霸圖興
亡事,我所參加的一份卻只像是春天鬥百草。
分,英美的弱點今后轉為日本的弱點,日本的武力今已到了限界,現在的戰果並
未確立。當下汪先生怫然,抬頭只看天花板,我知他不願再聽我說下去了,就起
身告辭。汪先生待我,向來言聽計從,今天是第一天說話不投機了。我這樣想着
走出汪主席公館大門口,只見陽光滿街路,忽然覺得我便像這樣子的與世人都無
親無故無功業,也是好的。太平洋戰爭最輝煌時,正當日本開國二千六百年紀念
太平洋戰爭我料到它要發生,可是一旦竟然發生了,我卻又似信似疑。對于
既成的事實與形勢,我總不像他人的安心,不像他人的以為本來是這樣的。我只
覺得天下事本來不是這樣。而亦因此,我對現前的喜怒哀樂,倒是還比他人真切。太平洋戰爭發生,上海租界一夜之間被日本軍佔領,這就是一樁有聲色的事。
小時我來上海,見了外灘英國洋行銀行的石頭房子,有一種恫嚇,使人們的胸口
都收緊,我就起來反叛之心,覺得工部局與街上走的外國人的威嚴皆不過是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