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女子§
,脫口而出,注曰,這是時人的,兩人都笑起來,她這人就有這樣壞。連她身為
女子,亦會揶揄可笑的形容她自己。蘇州靈巖寺客堂掛有印光法師寫的字,是“
極樂世界,無有女人,女人到此,化童男身。”蘇青去游,見了很氣,愛玲卻絲
毫沒有反感。
都剪存,還有冒昧寫信來崇拜她,她亦收存,雖然她也不聽,也不答,也不作參
考。我是人家讚揚我不得當,只覺不舒服,責難我不得當,亦只得咄的一聲“無
聊”但他若是誠懇的,我雖不睬他,亦多少珍重他的這份心意。愛玲卻不然。
她笑道、“我是但凡人家說我好,說得不對我亦高興。”勸告她責難她得不對,
則她也許生氣,但亦往往只是詫異。他們說好說壞沒有說著了她,倒反給她如此
與現世無緣,他們的最高境界倒是見著了神,而中國人則“見神見鬼”是句不好
聽的話。
中國人說天意,說天機,故又愛玲在人世是諸天遊戲,正經亦是她,調皮亦
是她。我是從愛玲纔曉得了中國人有遠比西洋人的幽默更好的滑稽。漢樂府有個
流蕩在他縣的人,逆旅主婦給他洗補衣裳“夫婿從門來,斜倚西北眄”我與
分明的看見了他們本人。她每與姑姑與炎櫻,或與我說起,便笑罵,只覺又是無
奈,又是開心好玩。是這樣的形相,即不論他們當中雖有心意誠懇的,她亦一概
不同情。愛玲論人,總是把聰明放在第一,與大學的把格物致知放在誠其意
之先,正好偶合。
又我與她正在用我們自己的言語要說明一件事,她卻會即刻想到一句文藝腔
愛玲唸到這里,她就笑起來道、“是上海話眼睛描發描發。”再看底下時卻是、
“語卿且勿眄”她詫異道、“啊!這樣困苦還能滑稽,怎麼能夠!”兩人把它
來讀完、“語卿且勿眄,水落石頭見,石見何磊磊,遠行不如歸。”這麼一句竟
是對困苦亦能生氣撒嬌。這種滑稽是非常陽氣的糊塗。
愛玲自己,便亦調皮得叫人把她無奈。報上雜誌上凡有批評她的文章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