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定真香
狎侮人,而我服善愛才,卻每被鬼神戲弄,以后我還應當學學她。
原來道德學問文章亦可以是偽的。真的好文章,必是他的人比他的文章更好
,而若他的人不及他的文章,那文章雖看似很好,其實並不曾直見性命,何嘗是
真的格物致知。不但文章,道德學問亦如此。永吉的技術水準與其向上之心,啟
無的詩才與其風度凝莊,便皆不曾與人世肝膽相見。還有別的人如葉蓬,你聽他
口如懸河,對現代軍事知識很條理清楚,且悲憤不可一世,其實他很不聰明,單
人。報館營業部的人亦奉承他,不奉承我,給他在漢口德明飯店開有個房間,下
班后他與永吉就去那里納福,自有那營業主任來趨候,總是有情有味的。但我只
到過一次,略坐坐就走了,我真是個淡而無味的人。
啟無永吉龍潛都覺得我最能了解他們,但在我面前,他們總有一種不安。還
是龍潛曉得人情世故,但他逃了兩個月空襲,就回南京去了,剩下我與啟無永吉。那關永吉,一日傍晚與沈啟無兩個回醫院,纔走進房里,我問得一問為甚麼弄
是霸氣,且穢褻下流。
張愛玲來信,說上海亦開始防空燈火管制,她與姑姑在房里拿黑布用包香煙
的錫紙襯里做燈罩,她高高的爬上桌子去遮好,一面說、“我輕輕掛起我的鏡,
靜靜點上我的燈。”姑姑大笑。她寫道、“這樣冒瀆沈啟無的詩真不該,但是對
于世界上最神聖的東西亦不妨開個小玩笑。”我讀了只覺非常好,像劉邦的喜歡
得這樣遲,他目睛睒睒如牛,大聲道、“你可知道人家的死活!”我不響,當即
明白是啟無利用他向我報復。那次我差一點開除了永吉。我原想把大楚報交給他
們兩人,自己可以放開手去創辦軍事政治學校,但永吉戾氣,啟無僭越,他們總
是在人世沒有位分,所以要霸佔,遂見了我,像鬼神見了人似的有憎嫉,倒不是
為事務上的理由。沈啟無后來我還發覺他在錢財上欺心,我就一下斬斷了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