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地
汪先生不重舊關係,對于跟過他的人,事過境遷他即不負責,所以幹部多是
新人,被認為當領袖的一大忌,我倒覺得這是汪先生以禮待天下士,不把他們當
作家臣。汪先生又被認為欠重組織,所以鬥不過蔣先生,其實中華民國已現有典
二
我到南京,汪主席已病故日本,連喪回來,葬于明孝陵附近,我不曾去祭奠
,但自深念微喟。汪先生到底是一代江山才人。他見人時的熱情,平正親切,比
起西洋民主國的政治的專講給人好印象,他的是更有對中華民國一代人的照膽照
心。他的聰明,受時代感應,是像埋律管于地中,節氣動則萬灰飛出。凡有他的
燈火管制,放下窗簾,房里點起蠟燭。小周因為日里辛苦,在我床上靠靠,卻就
和衣睡著了,也真是離愁濃重呵。春夜寒冷,我給她輕經蓋上一條被。及至要動
身,我不忍叫醒她,護士長道、“小周醒來見你走了,沒有叫醒她,她會哭的。”我走近去且先看一回她睡著的臉,然后俯身叫醒她。她一驚坐起,身上睡意暖
香,迷迷糊糊的。她與護士長送我到大門外,此時門外已無人行,亦沒有路燈,
我坐上包車,她們站在門口,用手電筒一直照我轉過石板舖的街道彎角,看不見
地方,就有風光,平常一句話,經他說就動人。他初到上海召開國民黨代表大會
,籌備國民政府還都,有幾個人遲到,我想汪先生要不樂了,焉知他致開會辭時
卻一股熱情的說、“中華民國今天舉行這樣莊嚴的大事,遠道同志連來不及的亦
都趕了來。”眾人聽了,頓覺會場上如紅日滿窗,晴空萬里無雲翳。這不只是說
話的技巧,實在還有中國民間在佳節良辰的吉祥止止。
為止。
天亮時飛機已近九江。我看着身上穿的青布罩袍潔白生輝,是小周昨天所洗
,想起在漢口漢陽的四個月竟是將信將疑。劉伶阮肇入天台武陵人入桃花源,其
中桑竹雞犬,往來種作,男女衣著,都與外面人一樣,有這樣的真實分明,且平
凡得不可以想像是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