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堤行
漢口迤邐數里,兩種水色不相混。我又喜漢水的渡船,一船搭客七、八人,多是
肩挑負販之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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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徒,籮籮擔擔,我來去報館渡河,總與他們一道。但現在漢水亦因上
轉瞬舊曆端午。是日訓德回家去。漢陽人家都在過節。上午日頭花照進我房
里,只覺是溼溼的,庭中輕煙疏淡,節氣就有這樣的正。訓德下午即又來醫院,
雖小小的往返,亦是人歸娘家、心在夫家。她卻買來一塊手帕送給我,這手帕與
她的心思,亦像節氣的正。
五月里醫院后門口江水平陽、水氣寒森森。唐宋人詩文里有一句是“大江流
前有了一筆心思。我說起在上海時與愛玲,小周忽然不樂道、“你有了張小姐,
是你的太太?”我詫異道、“我一直都和你說的。”小周驚痛道、“我還以為是
假的!”她真是像三春花事的糊塗。但是此后她亦不再有妒忌之言。我與她說結
婚之事,她只是聽。我因為與愛玲亦且尚未舉行儀式,與小周不可越先,且亦顧
慮時局變動,不可牽累小周。這事其實難安排,可是我亦不煩惱。
日夜”看它滿滿的流去,卻因浩渺,成為迴環雜沓奔走,而江心雲日下照,又
疑是萬頃新耕的田地,犁翻赭黃土塊無數,有這樣的靜謐。又一句是“濁浪排空”雖是晴天,醫院的后院門開向江水,亦院子里的石砌地悄然似在思省,連坐
在房里的人亦變得容貌端敬,只覺是不可以玩物。此時卻仍有船傍岸行駛,駛過
醫院后門口時,那黯赭色的風蓬就像一隻大鳥,翼若垂天之雲,遮影了我房里。
漢水本來碧清,與長江會合,好像女子投奔男人,只覺心里委屈難受,還沿
記得正二月里漢陽人做棒香,一種土黃、一種深粉紅,攤于竹簟上在郊原曬
香,還看還當是花,我非常喜愛那顏色,原來土黃有這樣好,深粉紅有這樣好,
竟是從心底里與之相知,連人的眼睛都明亮了,而這亦即是格物。天道何親,有
人世的這格物便是親,而許多情理上難以安排之處,但得自然,亦不用疑。便是
訓德,她的慣會歎氣,自說好氣又好笑的,其實有她的君子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