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勝利
道,亦只以人情處之,且並不當他是神道,所以她的眼睛里不惹邪祟,如言“聖
人出而萬物睹”自然沒有鬼神。
于是來了決定的一天,八月十五,日本天皇廣播降伏詔書。是向午時分,我
其后我的健康自然恢復了,便不再那樣的驚駭。啟無已于舊曆六月中旬離去
,報館的總務我親自來管,倒也不覺得缺少了一個人。啟無原是請假回家里去看
看,要再來的,我順便託他在南京上海北平物色軍政學校的教官人材,但他走后
我即發見了他在銀錢上頭欺心,他來信我就不理。這倒是好了他,免得回來喫官
司,因距抗戰勝利已只有一個月,他去時搭的長江船也是最后的一隻,他像希臘
纔攜手出來,回到我房里。
忽一日,兩人正在房里,飛機就在相距不過千步的鳳凰山上俯衝下來,用機
關槍掃射,掠過醫院屋頂,向江面而去。我與訓德避到后間廚房里,望着房門口
階沿,好像亂兵殺人或洪水大至,又一陣機關槍響,飛機的翅膀險不把屋頂都帶
翻了,說時遲,那時快,訓德將我又一把拖進灶間堆柴處,以身翼蔽我。生死一
的半馬人,倒是不死之身。
我對世人的賢不肖有一種平等觀,惟神道的霸佔貪婪與穢褻,及巫魘的禁忌
,則我對之決不留情。而且我對于凡是風格化的東西亦不喜。但是我向訓德批評
啟無,訓德只是聽,不怒亦不言。上次我回上海,啟無與訓德說我是決不來了的
,訓德雖不聽,亦不去想像他的卑鄙,她是對世人都有這樣的尊重,甚至對于神
髮之際,她這樣的剛烈為我,可以沒有選擇,如天如地,在她的面前,雖空襲這
樣超自然的大力亦為之辟易,我連感激的話后來亦一直不曾對她說,大恩不謝,
真是這樣的。飛機去后,漢陽街上撿得機關槍彈的彈頭,像罐頭蘆筍一樣粗與長
,人人咋舌。我們到醫院樓上去看,二樓三樓的樓板上亦落有兩粒,是從東邊的
水泥鋼骨的牆壁外側穿進來,打到西邊牆壁的里側,一半嵌進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