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相送
感激。及外婆隨后亦喫過飯,收拾好碗盞,就早早睡覺,這樣的瓦屋泥地,而且
好像正月初一,是只可以早睡的。我還有點怕不好意思,秀美卻已舖好被褥,坐
在床沿解衣,婦人是把人生看得這樣肯定,真實不虛。
我們打算連外婆三人的生活費,一兩金子用得一年,先把米甕里的米買滿,
的一隻手提箱,疊在大櫥的橫頭,底下擱塊板。床前脫履處也擱一塊板。瓶瓶罐
罐都列在床下。一張桌子靠窗下,在大床的橫頭,用幾塊磚墊平桌子腳,桌子底
下一隻盛米的酒罈。只得一把椅子、一隻長條凳。這桌子是梳粧桌,也是喫飯桌
,好得我向來是不要書桌的。窗格紙已換過,雖仍是舊報紙,新糊上也有一種清
光。泥地掃得淨,也人意幽靜閑遠。我與秀美坐下來,看看倒是落位。
好的。連現在這樣時勢,生活下去要一天比一天艱難了,她亦不曉得憂念,你簡
直把她無法。
徐家台門原是三廳兩院的大宅,正廳被日本飛機炸成白地,主人今住在東院
,那里的花廳樓台尚完好。西院的花廳也被炸毀,但廂房后屋,假山池榭尚存,
分租給幾份人家,一家做裁縫,一家當小學校長,后屋住的打紙漿的人家。外婆
秀美真是到了娘家了,她即刻心安理得。行裝初解,她就自去買小菜,自己
烹調。一時夜飯搬上桌來,點起油燈,外婆讓我們先喫,她尚在缸灶頭。小菜是
碟炒雞蛋、一碟豆芽、一碟吹蝦、一碟麻蛤。秀美滿心歡樂,捧起飯碗,拿筷子
指著麻蛤道、“這麻蛤。”無故發笑,又指著盛豆芽的碟子道、“這盤子。”又
笑。真像崔鶯鶯說的“也教俺夫妻每共桌而食”我見她這樣歡樂,只能是心里
住的一間,則原是一個柴間,長方形的平屋,又窄又是泥地,連一張桌子亦擺不
平,一排窗格子糊著舊報紙,小缸灶即擺在房門外簷下,亦是泥地。
那天下午辭了朱家,搬來外婆這里,外婆已把房間收拾得爍清。她把大床讓
給我們,她自己另舖一張單人床,兩張床擠在這樣的一間瓦椽泥地的房里,倒是
還舒齊。靠壁一隻大櫥,放衣裳針線筐等什物及碗盞,外婆的一隻大板箱與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