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相送
你到了十分窮極的去處,我許你叫天天應叫地地靈。”我今與范先生同行,時或
停步看一看嶺路左側直下的溪流,亦叫一聲山鳴谷應。
而且我也壞,引誘范先生也說她的事給我聽,因為我想要斷定眼前景物與她
這個人都是真的。我這對她,亦即是格物,第一要沒有禁忌,纔能相親。男女之
種超越精神,其實對于人世欠尊重。她對頌德只是嗟惜,說頌德的想頭是獃的。
我聽了果然覺得頌德的剔透伶俐與正直認真,原來並不曉得格物致知。范先生說
他不聰明,竟好像是愛玲的批評。因我提起從前,范先生遂亦說說昔年住家杭州
,四姑爺來了,斯伯母如何取笑他,四姑爺即是陳則民,后來維新政府及南京政
府初期的江蘇省主席,與我也要算得是同僚,我卻不把這般人放在眼里,可是聽
竊喜。我與范先生兩人同行同止,這里是溪山與行路之人皆對我們無嫌猜。況又
是長晴天氣,江南初冬似晚秋紅紫,只聽得溪水聲喧,日色風影皆是言語,我亦
不禁想要說話起來了。
兩人每下車走一段路時,我就把我小時的事,及大起來走四方,與玉鳳愛玲
小周的事,一樁一樁說與范先生聽,而我的身世亦正好比眼前的迢迢天涯,長亭
范先生說的當時情景,竟像漢鍾離與李鐵拐亦都可以列為八仙。
也只有我,南京政府倒下來,逃命都來不及,一路上卻還有閑情講說這些。
范先生告訴我,去年正月里斯君連賭幾個通宵,輸了幾石穀子的錢,變的歇手不
得,到底斯伯母發話了,她道、“你是輸了錢,不曾輸了人,歇了也罷。”真是
一言開脫,而我現在,亦不過是輸了政治罷了。當年觀世音菩薩說與孫悟空、“
短亭無際極。
我連把在廣西一中時對李文源的事亦告訴了范先生,這豈是相宜的,而她聽
了倒也不覺得有甚麼惡劣。原來看人論世是各有胸襟,曹操與劉備煮酒論當世英
雄是書上的事,不如我今與范先生可以這樣的沒有禁忌。
惟有說起頌德,她很不以頌德的革命苦行為然。而革命者是許多往往因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