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相送
街坊上人聽了會介意,出言道,過去待人是白待,今后卻要看看過人了。胡先生
的恩,將來別人不還,我也要還的!”
范先生真是言重了,叫我如何當得,但我被她的烈性所驚,竟離開本題,只
友,有幾家很好過日子,斯君曾去開過口,想要商借二百元,八九十里路往返,
錢只借到十五元,斯伯母卻無一語怨懟。現在勝利了,斯家諸郎即將隨國民政府
歸來,這班親友鄰舍又上斯家來湊熱鬧,斯伯母亦照舊待他們好。花落花開,歲
序不言,人世里有多少興廢滄桑,炎涼恩怨,但斯伯母是好像人世自身,江山依
然,風日無猜。
際,神祕無窮,皆只是自憐自驚,其實不曾看見對方本人,而神祕亦到底不能無
窮,因為幻惑必終于幻滅,我對范先生卻沒有這種驚嚇,竟是甚麼都不管,好比
可以親手撫她的眉毛,撫她的眼睛,乃真有親愛之不盡。而范先生亦說話沒有隱
蔽,如此刻她的人在日月山川里。
我聽她說她在斯家及在蠶種場的事,她的少年事與現在事,只覺她的言語即
范先生道、“那年老五到上海,胡先生送的錢,他都買貨回來,到家一面解
行裝,一面講胡先生。老五要把這批貨運到重慶,更可以賺得三倍五倍的錢,后
來他就留在重慶開了個農場。但有一小部分即在斯宅賣了救急,是擺在家門口,
四鄰都來看,小件頭頃刻間爭買而盡,如布疋等亦只三天都賣盡。卻說那天日頭
尚未落山,賣得的錢,當時就糴米燒夜飯,炊煙鬧洋洋。我不顧來買東西的那班
是國色天香。她的人蘊藉,是明亮無虧蝕,卻自然有光陰徘徊。她的含蓄,宁是
一種無保留的恣意,卻自然不竭不盡,她的身世呵,一似那開不盡春花春柳媚前
川,聽不盡杜鵑啼紅水潺湲,歷不盡人語鞦韆深深院,呀,望不盡的門外天涯道
路,倚不盡的樓前十二闌干。
她說起戰時斯家搬回鄉下,頭三年里家景好不為難,過去得過斯家好處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