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相會
我沒有比此時更明于華夷之辨,而不起鬥意。
解脫,如此就成了單是技術的,止于感官的。他們最好的時代,如貝多芬的交響
曲,亦只是人情比較平易,但是沒有天機,到底此平易之情亦守不住。
愛玲說美國流行神怪,有一本雜誌上畫一婦人坐在公園椅子上,旁邊一隻椅
子,空著無人,她背后樹下一條蛇,那婦人沒有回頭看,只喚著“亨利”真是
恐怖。我問那亨利是給蛇喫了?她道、“是呀”西洋人沒有世景蕩蕩,想要追
今晨你尚未來,我一人在房里,來了隻烏鴉停在窗口,我心里念誦,你只管停著
,我是不迷信的,但后來見它飛走了,我又很開心。”她說著又笑起來。
兩人也說了些別后的事,但那些事都好像很簡單,雖有著一個朝代變遷,身
家性命交關,亦不過如同剛纔在院子里做了些甚麼,又在門外小立遇見了誰,而
此刻是坐在了早飯桌上,隨意說起罷了。如此晝長人靜的好日子,我宁是照常聽
求無限,只能是這樣的洪荒可怕,而他們的熱鬧,則是沼澤里原始生命的弱肉強
食,性與生育的熾烈。
于是她講了勞倫斯的小說查泰萊夫人,及兩篇短篇小說給我聽,果然哲學也
深,文辭也美,但是不好,她當即又向我抱歉。我卻還是歡喜聽。我凡與愛玲在
一起,對于無論是好的壞的東西,皆心思很靜,只覺是非分明,可是不落愛憎。
她說西洋事兒,因為她是專為說給我聽的。
她說戰時美國出一部電影片,叫“顏色的爆炸”還有人構想以各種香氣來
作劇,沒有人物,單是氣味。顏色與氣味,都是愛玲所歡喜的,但西洋的這種,
沒有性情,只成符號,與一些新派的繪畫一樣,都不過是求助于幾何學,畢竟風
行過了又要厭。現代西洋人是連音樂亦只能採用野蠻人的巫魘的熱情,而又要求